37 福氣(第1/3 頁)
姥姥總喜歡來雍和宮蹭蹭福氣。這麼多年了,她其實從來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什麼福氣,姥姥!”莎莎撿起一顆銀杏葉子。輕輕的蓋在眼睛上,陽光透下來,黃澄澄的,熱呼呼的。
瓊表妹掙扎的從姥姥的懷裡跳下來:“父親,父親!”一屁股坐在銀杏葉鋪成的黃色毯子上,撒了歡的爬了兩三米。
姥姥說這孩子從非洲回來都大半年的了,怎麼中文都咬不準。
她的一雙大眼睛大的可以裝的下一個糖葫蘆。眉毛,鼻子,耳朵全部都融化在了一團黑裡。大半夜上廁所回來,姥姥總是哎吆喂得一驚一乍,捂著胸口要吃兩粒速效救心丸。她有著泡麵一樣的鋼絲頭髮,彎曲而細密,被媽媽梳了兩個小犄角,硬挺挺的站在頭上。
她撒了歡的爬,像牛魔王家的黑孩兒一樣,扭頭衝著姥姥笑。她笑起來,嘴唇從裡邊翻出來,兩排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姥姥追上來,架起瓊瓊的小胳膊,匆匆拍掉沾滿膝蓋的葉子,“悄悄地,瓊瓊,是福氣,再不許說錯了。說錯了可就不靈了!”她蹲下來,按住瓊瓊的兩隻胳膊,盯著她重新說福氣,眼睛裡一抹虔誠的祈盼。
莎莎把眼睛上的葉子拿下來,也跟著旁邊示範嘴型。瓊瓊便鼓起腮幫子,憋足了勁“福氣,福氣!”姥姥喜滋滋的親了她一口,“哎,這才對,我的乖孫女喔!”
莎莎便隨手把銀杏葉插在了瓊瓊的小犄角上,一邊一隻。插完,自己都笑的直不起腰來,“哈哈,哈哈,姥姥,你看,鐵扇公主。”瓊瓊聽懂了公主,便作了一個天鵝舞中的公主半蹲。姥姥噗嗤,眼角的皺紋裂開了花,“得,得,得,咱就做個黑天鵝公主。”
旁邊一些遊客香客看著新奇,舉長了手機來拍這隻金色包裹著的黑天鵝。
姥姥從前並不常常和人提及瓊瓊這個孫女。小姨手機裡發過來的照片,乍一看,黑乎乎一團,像個煤球,怪嚇人的。
但現在,她眉眼裡全是得意。她望著,嘖嘖,嘖嘖,這怕就是塊黑金寶吧。西遊記裡取經不也是從她家鄉取的嘛。
姥爺說“那是印度,隔著一個印度洋”,說著從書櫃上取下地球儀指給她看。
她菀了姥爺一眼,“差不都就得了。還不都是一樣的黑乎乎。”
姥爺說,“印度人膚色不黑。”
她說,“差不都就得了。小日本不還寫著漢字?!”
她說起日本總要加一個小字。她的親生父親死在抗日的戰場上。沒了父親,她的母親改嫁。她的繼父又死在了抗日的戰場上。沒了繼父,她的母親守了兩年,也死了。沒了母親,她便一個人拉扯著同母異父的弟妹長大。當然,她也拜了太爺爺太奶奶坐乾女兒。她總說沒了日本人,總不會落到給姥爺當老媽子的命。但她心裡清楚得很。她總是恨得牙癢癢,小日本的電飯煲煮的米飯,那真是香!小日本的馬桶也沒叫莎莎他爸白花錢。
姥爺說,“那年頭你要還是還翹著這資本主義的尾巴,還不得像我一樣巴結個貧下農身份當過日子物件?”
她想想也是,要是她家道沒破落,她十有八九便得配給一個貧下農,還得是下下農,指不定還是外鄉逃難的。這會兒,指不定在哪個農家老院裡曬著太陽,拜著基督。她口中的外鄉逃難的,便是姓唐的那家。
說起著拜基督,她也得去見識見識。
姥姥信佛,通道,信神仙。如來佛觀世音,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各路神仙土地公洞,快快出來見我姥姥。她從來都是哪裡碰到哪裡就拜拜的。一路拜來,拜出了四個大學生,兩兒兩女。走到哪裡腰桿兒都挺得直直的,姥爺說她就是一顆會動的白楊樹。
姥姥說,“可不就是樹嚒!這日子一天天的過,年輪一圈圈的長。嘩啦啦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