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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還是一條不願登高巔,走險道,下五洋的鹹魚,紀箏好歹也曬過了祖國大好山河各處的太陽。
偶爾偶爾夢見皇叔,也不再是色調陰沉的噩夢,明辭越頭戴十二旒珠冕冠,身披明色龍袍,穩坐高位,睥睨天下。
夢至如此,紀箏恍恍然轉醒,倚在某地某屋的某處竹木床欄上,心踏實了,咂咂嘴,一頭倒下去,後半夜一覺好眠無夢。
這日子過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某天小醫士哭喪著臉敲開了他驛站房間的門,紀箏才緩緩反應過來再大的錢袋也是能見底的。
這小聖上在位時做過的為數不多的正事之一,便是把整個京城的織繡製衣產業鏈抓在了手中,同時又聯通了江南富庶之地的絲綢供應,當了個中間商,專門賺差價。
不得已,兩人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繞路又回了中原地區,到了江南地區才知道,這幾換春秋,整個大燕平靜異常無事發生,沒有先帝詐屍出逃的民間傳說,更也沒有翻天倒地四處找人的密探影衛。
紀箏心中暗自納罕,卻也因此暫居穩定了下來。
「那鄭公子年齡幾何?這麼大的生意不叫家中長輩出來,這後生家可是要輕蔑糊弄了我們?」
「你這才是小心腸了,這鄭公子聽口音是北方人,說不定就是京城人士,都傳他家中無旁人,財寶萬萬千。那燕都紡織年年從江南四州十六縣選供綾羅綢緞入京入宮,無數家眼巴巴地翹首以待,今年派人下來親選,竟是這麼個誰也不認識的貴公子。」
烏州南安巷茶館幽靜,多聚文人騷客,間有流觴曲水,竹簾掩映。
兩錦衣商客並坐其中一間包廂,多少有些顯得格格不入。
其中一人嗤笑一聲,「這話說的嫩個誇張了,怎麼偏生他選送的緞料天子家就肯收了呢,不至於不至於。」
另一人斜乜他一眼,「那你以為因何?為什麼這公子一露面,整個烏州除了我們這些養蠶絲的,就連烘茶葉種瓜果做糕點的都爭著搶著請他吃酒。」
他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音,一臉玄秘斷然:「都說這妙人能挑中的,必能得宮中青眼。」
「妙人?」
「我可是第一家請到他的,費盡了功夫,這妙人自有妙處,你見過便知……」
話到這裡,那正巧那竹簾終於被人撥了響,兩人尋聲抬目望去,誰也沒能說出什麼話。
這來人著實怪得很,一張臉生得世間含罕有,絕非池中凡物,貴氣而不失清逸,深邃眉眼,那該是位列仙班,壁畫中走來人間的上神天靈,還衝他們盈盈勾了下唇。
看得那肚腩富商當即從竹木椅子上挺直了上身。
但這人偏生又穿了一身奼紫嫣紅的衣,上衣深紫馬褂白內衫,下身竹青半袍配藕靴,外帶朱紅得要滴血的腰間佩,一把象牙玉扇在手中搖啊搖啊搖,搖得二位紡絲商眼都直了,啞口無言。除這仙人之外,他們還沒見過誰人敢把這麼多顏色穿在身上,還穿得這麼……妙。
妙人當真妙,妙極了!
這公子一盤腿坐下,第一件事,扯了衣領兩粒扣,「這才至清明烏州也忒熱了些。」
第二件事,一拍摺扇,定睛看著瘦個商客,看得他兩臂發毛,才幽幽道:「下次請客別來這衚衕犄角,找家特色點的館子,我掏錢。」
開口即幻滅。
幽僻茶館是他自作聰明,投其所好地為這隱客公子特地選的,這話說得那瘦個當即騰紅了臉,倒是肚腩撫掌大笑,「公子果然人間仙也,有趣!下次桂春園吃酒我賈萬山請定了!只是這烏州每年才至仲春都悶熱得厲害,今年還算是雨水豐盈了。」
其實不止烏州,整片淮水以南的地區年年悶熱如此。他暗暗拿定了這公子絕對沒來過江南,更不懂蠶絲,分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