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後一個將士,顧長安(第1/4 頁)
龜茲城,漫天黃沙。
山腳下是密密麻麻的墓碑,佝僂老嫗笑著將一壺酒澆灌在碑面。
不聞哭聲。
只有笑。
同樣一件事,她都做了六十年啦,眼淚也早就乾涸。
一座簡陋的土屋,十幾個兩頰凹陷的婦人抬出五具白髮蒼蒼的屍體。
屋內,兩鬢霜白的什長也到了彌留之際。
鎧甲血跡斑斑,胸口被箭矢洞穿,氣若游絲。
“長安,長安,只剩你啦。”他緊緊攥住青年的手臂。
“秦爺爺。”
青年五官精緻,面板是古銅色的,向來銳利的星目此刻卻空洞無神。
“記住!”秦什長嘴唇顫抖,斬釘截鐵道:
“耿耿忠魂赤子之心,雖歷萬劫而燦然如丹。”
“咳咳……”他說著嘔出鮮血,捂住胸口咳血不止。
“煌煌盛唐雖已遠去,然我華夏民族之神魂永在,不死不滅。”
“必能光復舊物,重振……重振雄風!”
老人用盡全身力氣,雙眼圓睜,近乎是吼出這句話。
說完熱淚盈眶,淚水在滿是皺紋的臉龐流淌。
六十年前,他還是躊躇滿志的少年,離開中原前來西域戍邊。
這一離家就是一輩子。
安史之亂後,大唐滿目瘡痍,中原再也無力控制西域,連咽喉要道河西走廊都被蠻國佔據。
安西軍徹底隔絕,偌大的西域,只剩孤零零的一座破敗城池。
無法跟外界聯絡,更不知皇帝是哪位,支撐他們戰鬥意志的只有一個理由。
腳下的疆土屬於大唐,寧死不丟!
“滿城白髮軍,死不丟陌刀,獨抗六十載,不敢忘大唐。”
“我未愧國恩,不愧民族,只對不起小芸。”
秦什長低聲呢喃,氣息漸漸萎靡,嘴角帶著一抹笑容。
他的模糊視線裡,又看到一個清秀的少女站在槐樹下遙望。
“夫君此去何為。”
“戍邊抗敵!”
“什麼時候回來?”
“明年,或者後年。”
“回不來呢?”
“你改嫁!”
“夫君,我等你,等多久都行。”
屋門被推開,幾個婦人臉色麻木,將秦什長的屍體焚燒。
顧長安沉默站在牆角。
安西軍,只剩他了。
……
墳邊,站著上千個殘疾婦孺,沒有一個青壯。
一些黝黑稚童面容堅毅,等他們長到槍高的那會,也要站上城頭迎敵。
“只剩長安了。”
老嫗心力交瘁,聲音嘶啞,她渾濁的視線看向遠方飄展的大唐旗幟。
六十年不曾倒下,他們盡力了!
真的盡力了!
悲哀的是,中原都以為西域全部淪陷,未曾派遣過一個使者。
是啊,誰會這樣堅守孤城六十年呢?
自己種糧食,自己鑄幣維持流通,沒有得到任何犒勞,完全是靠一腔為國家的熱血而完成了這樣一種不可能的壯舉。
直到現在,安西軍只剩一人。
那個十歲上戰場,英勇蓋世的顧長安,那個生於龜茲城,在血泊戰火中長大的孩子。
龜茲城已經堅守了六十年,有什麼意義?
“長安,降吧;長安,降吧。”老嫗反覆唸叨。
在場婦人潸然淚下。
降吧!
他才二十歲,他還年輕,他不能再死在城牆上。
繼續堅守有何意義?
他們已經被中原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