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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不用問醫生,我自己就知道我再也不用吃藥。在這裡我如魚得水。此刻,終於,我能做真正的自己了。在這裡黑暗抓不到我。」
「你聽見你自己說的話了嗎?」
西莉婭發出一陣狂笑。
「你太操心了。你應該學著放鬆,米雅。」
那些漫長的微光閃爍的夜晚,米雅躺在那裡,盯著她的揹包,裡面仍滿滿當當地裝著她的全部所有物。她可以偷點錢去買回南部的火車票,回去和朋友們待在一起,同時開始去找工作,必要之時求助社會服務機構。他們都瞭解西莉婭的情況,知道她可以變得多有破壞性。但她明白她不會那樣做,她必須照看滿嘴陳詞濫調的西莉婭。
我以前從來沒有呼吸過這麼清新的空氣!
這種平靜難道不美妙嗎?
然而米雅並沒有感受到任何平靜。恰恰相反,森林裡聒噪的聲音淹沒了其他一切事物。夜晚的情況最糟,蚊蚋嗡鳴,鳥聲啁啾,風疾走而怒號,弄得雲杉樹也必須向它屈膝行禮。更別提從樓下傳來的聲音:尖叫聲,喘息聲,裝腔聲。基本上都是西莉婭發出的,自然如此。託比沃恩是一個較為保守內斂的男人。總是要等到他們消停了,等到房子裡只有託比沃恩的鼾聲迴響時,米雅才敢下樓去廚房喝西莉婭沒喝完的酒。酒是唯一能幫助她對抗光芒的東西。
萊勒在夏季根本睡不著。他也不會再睡了。他責怪陽光,責怪永不西沉的太陽,責怪它們透過捲簾百葉窗的黑色布簾漏進來。他責怪徹夜吱喳的鳥群,還有待他一沾枕頭就開始嗡鳴不已的蚊子軍團。他責怪一切事物,除了那些讓他保持真正清醒的東西。
他的鄰居們坐在自家露臺上,歡聲笑語,餐具叮噹作響。他貓著腰朝車子走去,以免他們看見他。他讓車沿著車道滑行很遠後才發動引擎,只為確保他們不會聽見。然而他非常確定鄰居們知道他總在夜晚消失,確定他們在夜晚最寂靜的時刻看見了他的沃爾沃汽車在沙礫路面上滑動。他離開的時候整個村子靜謐無比,房屋在子夜陽光的照射下安靜地閃光。他駛過他上班的學校,儘管過去幾年他差不多一直在休假,故而難以再自稱為一名教師。當離公交車站越來越近時,他太陽穴處的脈搏開始猛烈跳動。他體內住著一個滿懷希望的小怪物,它期待見到黎娜站在那裡,就像當初他離開時那樣站立,環抱手臂,等候公交車。三年過去了,那該死的公交站仍然鬼魂般地纏著他。
警方得出的結論之一是有人開車從「銀路」經過,在公交站停車並誘拐了黎娜。那人要麼是主動提出送她一程,要麼就是強迫她上了車。沒有任何目擊者可以證實這個結論,但那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不然她是怎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失蹤得不留一絲痕跡?萊勒是在清晨五點五十分讓黎娜下車的,十五分鐘後公交車才進站,而公交車司機和乘客都說那時黎娜並不在那裡。這是一段時長十五分鐘的空窗,不過如此罷了。
他們對整個格洛默斯特萊斯克進行過一次周密搜救,每個人都參與了這場搜救。他們打撈過每一片湖泊和每一條河流,還連成長長的隊伍互相攙扶著朝每個方向走了數英里。整個州郡的獵狗、直升機和志願者都來幫忙。但不見黎娜。他們找不到她。
他拒絕相信她已經死去。對他而言,她的模樣還像那天清晨站在公交站時一樣鮮活。有時他會被功利的記者或缺心眼的陌生人追問。
你覺得你的女兒還活著嗎?
當然。
去阿爾維斯堯爾的三十分鐘車程裡,萊勒可以抽三支煙。他走進去的時候加油站即將打烊。凱鵬正背對著他拖地,他的光頭在螢光燈的照射下亮油油的。萊勒輕手輕腳地走到咖啡機前,用一次性紙杯接了滿滿一杯咖啡。
「我剛才還在想你上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