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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他在上第一節 課時自我介紹說,他33歲,還沒有女朋友。
那天晚上,我在陽臺上吃芒果。那些甜美的芒果,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了。芒果並不具有水果的豐潤和鮮活,它只提供甜蜜的口感,和事後口腔微微的麻澀感,好象被木炭劃過。我聽到電話鈴聲。母親呼喚我的名字。我接過話筒,聽到了他的聲音。
嗨,美人魚。他說。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
什麼?
電話號碼。
你登記的時候寫的啊,美人魚。
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問你,週末你有空嗎?
沒有。我說。然後我把電話給掛了。
母親不動聲色地坐在桌旁吃芒果。她問我打電話的是誰,我說是同學,問我作業做完沒有。我說沒有。母親點了點頭。
第二天我放學回家時,看到我家的信箱裡有一個盒子。裡面是一個木雕,一個長發女人在跪著做祈禱。我把它放在了自己的窗臺上。母親問起來時,我說是買的工藝品。
晚上,我又一次接到了他的電話。
喜歡嗎?他輕輕地笑著。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問他,你要什麼?
他不說話。
電話掛了。
下一個黃昏,我接到了另一個盒子。一頭牛的木雕。不,確切的說,是看上去像是一頭牛。說是四不像,更準確一點。那和我假期在鄉村看到的木訥沉肅的牛不同。
那天晚上他沒有打電話過來。
我在電話旁坐著,吃芒果。母親用吸塵器打掃時走過我身側,以洞燭就裡的眼光掃視我和電話機。
過去了三天。三天他都沒有打電話。
週末了,我去了動物園。
那天陽光很好,雲像阿德里安·林恩電影中的一樣巨大,匍匐在天頂。動物園裡小徑旁的花都開了。
我去得很早。
剛經過打掃的動物園沒有黃昏時騷臭的味道。
我去了猴山,去了河馬池,去看了孔雀。孔雀遲遲不肯開屏。
後來我去找有沒有牛。沒有。
在我看駱駝的時候,母駱駝把她巨大的嘴穿過欄杆伸到我臉前來。我笑著往後退,發現自己撞到了一個人身上。然後我就看到了他。
他說: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的電話。
後來他對我說,那個木雕是米諾斯神牛。
曾經的希臘克里特島——歐洲最接近非洲大陸的島嶼——上有這麼一個迷宮,由米諾斯神牛統治著。希臘的英雄忒修斯闖入其中,殺死了米諾斯神牛,使克里特島的人民恢復了平安祥和的生活。
他和我坐在鳥園前的石凳上,聽了一上午的鳥兒鳴囀。那天的陽光被雲過渡得清新明快,從葉影間灑落下來。
我著意看了他的手:他的手確實很好看。
後來就是你們知道的,他開始接我放學。
他開著一輛車接我,把我送到離我家300米遠,然後我下車步行。我害怕被我爸爸媽媽看到。而他坐在車裡,看著我走。
我想我那時是愛上他了。
他33歲。一個教藝術的,兼職做工藝品。一個被稱為藝術家的男人。
我還記得你那時發明的笑話,說他是天啟皇帝轉世,只會做木工的男人。我生過你的氣。不過說實話,也許他真的,實際上一無所成。
和所有的藝術家一樣。自戀,不拘小節,敏感,善於幻想。33歲了。
他以前有過多少女朋友呢?我不知道。可是,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跟他在一起。兩年吧。一直到高三。
結束了。
沒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