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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俞逢現在被迫呆在言陽的小孩殼子裡,用著矮人視野,看五歲的自己抓著一個藍黑配色的賽車模型不撒手。
沒幾個人願意回頭看自己丟人的時刻,兩個奶氣未脫的小男孩,一個緊抿嘴對上另一個切齒笑。
你一拳我一錘,追來趕去,真沒多大意思,打架現場堪比狗爪互撓。
要是說俞逢的心情不複雜是假的。
言陽說讓俞逢進入他的記憶,這記憶時間起點竟在他們幼稚無知的童年。從言陽出現在俞逢生命中的那一刻開始。
從言陽視角去看自己,是一種非常神奇的感覺——新奇在他人視角里的自己,熟悉在言陽的舉手投足之間,開口與笑意間都是似曾相識的舊日。
俞逢知道,那是他失去的記憶——關於言陽的記憶。
記憶在呼嘯著回歸。他換了個視角去看兩人的身高抽條,他聞到了廚房裡飄出的曲奇甜香,言陽抱著盒新鮮出爐的餅乾,走過一條漫漫湯湯的人工河,到達河的對岸,敲響俞逢家的窗。
那扇窗裡是書房,言陽輕叩了幾下玻璃,不多會兒,窗戶被開啟,黑髮少年在窗裡看言陽。
「給你的。」
盒子帶著言陽懷裡的餘溫,遞到俞逢的手中。這種瑣碎的事情發生在成長過程中的各個角落,其實俞逢本身並不喜歡藍莓曲奇,那味道對他來說過於甜膩,但他卻格外喜歡言陽將盒子遞到自己手中這個過程,那眉眼彎彎的模樣,遞到手裡的赤忱與習慣。
俞逢在言陽的記憶裡看過去一篇篇日記,發現決定去卡斯城的那一天也只是稀鬆平常的一天。
可言陽在卡斯城的某一篇日記,卻不那麼稀鬆平常——
「我的心一直靜不下來。」
「他的寡言,他的沉靜,他偏愛黑色的著裝。」
「或許我可以和俞逢做一輩子的朋友,但我明白那絕不是我想要的。」
「我喜歡俞逢。」
「我想和你在一起。戀人的那種。」
言陽手指敲擊,他字字讀去,心在片片剝落,他分不清這腔鬱熱是言陽的還是自己的。
俞逢想起,言陽寫下這篇日記的那天清晨,他們在準備去往黎明莊園。
而在黎明莊園的後海——
「最後這個,要嗎?」
「我們這算什麼?」
他吻了言陽,將言陽愛吃的檸檬糖,碾碎了摻著自己的心意送進溫熱的口腔。
那一刻,俞逢甚至覺得從此以後,世間的夏光都會如此般絢爛。但他們卻連告別都沒來得及說。
「廣場上人太多,一會兒我在這裡等你吧。」
從那以後,言陽再也沒回來。
煙花綻開的那一刻,他被從身上硬生生抽離走十幾年的習慣——他忘記了言陽,像是體表毫髮無傷,卻已經被抽走一根肋骨。
被抽走肋骨的俞逢性情巨變,而他現在才意識到,那些不合時宜的玩笑,看似開朗的乖張,原來都不是他自己的。
這些拙劣的情緒模仿附著在臟器表面,五年累積下,逐漸內化為骨骼,俞逢以為那本身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他固執地活成那個人的模樣,彷彿這樣,生命才像沒有缺失
俞逢從未妥協過。他不斷去尋找,和腦內撲朔的迷茫對抗。
可事實上,如果言陽沒有再次出現,俞逢終其一生的努力,也不過是在不斷復刻過去。
俞逢聽著言陽卡在喉嚨中的、不完整的呼救,看著葡萄藤下沒有回頭的自己。他感到呼吸困難。
從煙火祭典到研究所的記憶轉換突兀,或許並不是轉換突兀,事情本身就是突如其來。
俞逢像是嚼不爛盛夏裡一塊口香糖,唇齒清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