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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了一圈兒,小童青哥兒告訴羅銘,“大人說今日月色正好,他要對月獨酌,此刻在西邊花廳裡飲酒呢。”
羅銘順著迴廊找到花廳,果然看見蔣唸白一個人,正守著一壺清酒,自斟自飲。
花廳外正對一院青竹,竹影搖搖,投下斑駁剪影,秋風颯颯,吹得竹葉沙沙作響,蔣唸白倚在雕花窗稜前,手提酒壺,望著天上殘月如勾,神情說不出的蕭索落寞。
羅銘伸手拿過蔣唸白手裡的酒壺,往嘴裡倒了一口,“蔣大人好雅興,‘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不知大人醉到幾分,是否也想當月而舞,對影三人?”
蔣唸白斜睨羅銘一眼,淡淡說道:“我自然好雅興,比不得二皇子,美人相伴,樂不思蜀。”
羅銘笑道:“梁園雖好,卻不是久戀之家。羅銘前日言語冒犯,今日前來是特意向仲卿賠禮的。”
說罷羅銘斂衣整袂,就要行禮。
在蔣唸白眼裡,羅銘畢竟還披著個皇子的殼子,君臣父子,他心裡再不服不忿,也不敢受羅銘這個大禮。
急忙起身,扶住羅銘,“下官不敢!”
羅銘笑道:“仲卿救我於危難,羅銘感激不盡,你我也算相交一場,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我不跟你繞圈子,說什麼家國天下的官話,我只說一句,為了活下去,我想再回朝堂,求仲卿助我一臂之力。”
有此結果,蔣唸白早就料到了。如今的羅銘四面楚歌,退無安身之所,進無立錐之地,要想再回皇城,以他昔日的名聲,恐怕除了自己,再沒有一個人敢幫他。
蔣唸白心裡多少有幾分得意,拿捏起來,故意冷冷說道:“二皇子殿下有令,唸白不敢不從。還是昔日那句話,‘你許我高官厚祿,我與你錦繡江山’。”
羅銘搖頭,笑道:“仲卿還是不與我交心,何苦說這些試探的話。你若真想要什麼高官厚祿,就不會至今還住在這巴掌大的小院裡,家中只有你和青哥兒二人,連個暖房的丫環姬妾都沒有。別說你養不起,你一年官俸近五百石,還不算額外的炭敬、冰敬,區區幾房如夫人還不在話下。”
羅銘看蔣唸白目露驚訝,又說道:“你年年資助落榜舉子,辦了學堂供他們讀書、侯試。天慶七年,你在宣州任知縣,時年永昌江決堤,兩岸皆被水淹,你幾日不眠不休,組織軍民修堤防,疏河道,還拿出所有積蓄賑濟百姓。”
羅銘難得看見蔣唸白目瞪口呆的樣子,心裡直喊“痛快”,口中繼續揭發道:“天慶十年,你曾任湖州知府……”
蔣唸白心中大憾,他沒想到羅銘竟然把他的生平履歷記得如此清楚明白,不由得暗暗驚歎,這個人實在是不簡單,深藏不露,竟然連他都有些看不透了。
羅銘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杯遞與蔣唸白,自己手執一杯,他看了蔣唸白一眼,一撩長袍,單膝硊地,手指蒼天,朗宣告誓:“我羅銘,今日願與蔣唸白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羅銘飲了手中的酒,笑向蔣唸白道:“仲卿,我不許你高官厚祿,我把我的命許給你。日後不管有多少兇險,羅銘都不會逃避,定與你共同進退!”
蔣唸白聽了這話,看著單膝跪在地上的羅銘,只見他腰背挺直,昂首視天,一派霸氣渾然天成,遠遠看著,就覺得他睥睨天下,一切都盡在股掌之中一般,成竹在胸,彷彿只要跟著他,一切艱難兇險都能迎刃而解。
蔣唸白不由得胸中也升騰起一派英雄豪氣,他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跪下明誓道:“我蔣唸白,願與羅銘結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二人站起身,相視一笑。
重新在花廳裡坐好,對月暢飲,天明方散。
第15章 程門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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