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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娃的腮幫顫抖著，低下腦袋，不看周圍的人。

沙學麗卻來了勁，在家裡當大小姐時我行我素，自由慣了的，她故意走到陳順娃身邊，小聲逗這個憨厚的男兵：&ldo;喂，我說你也是，你看她有什麼看頭，我的樣子比她更好看，你看我呀……咦，你不看我，是瞧不起我怎麼的？&rdo;

陳順娃雙手撐著水泥臺邊沿，俯著頭，口出大氣，緊咬嘴唇，一聲不吭。

王川江幾步跨過來，向沙學麗橫眉立目道：&ldo;滾你的蛋，他就是犯了死罪也是我的兵，沒你們起鬨的份！&rdo;女兵們一伸舌頭，趕緊走開。

一滴眼淚流在陳順娃悽苦的臉上，他直想跪在地上，叫王川江一聲爹。

這是一個週末的日子，初夏天氣。滿城的法國梧桐伸展出巴掌大的綠葉，一條條的大街上車水馬龍，一派繁華景象。鐵紅是第四次回家了，可還是像第一次出營門時一樣興奮，高牆外面的世界原來覺得稀鬆平常，如今怎麼會看也看不夠？

家裡的爸媽也高興莫名，照例是雞鴨魚肉置辦一大桌，父母輪番往她碗裡挾菜，好像她是從餓殍地獄裡放出來的囚犯。吃飽喝足，鐵紅俯在沙發上，媽媽憐愛地給她捏腰捶背，一按她的腰，她就叫一聲，在廚房裡洗碗的父親就驚得一抖，一隻瓷碗就打得粉碎。

&ldo;你們娘倆發什麼神經，&rdo;爸爸在廚房裡喊道：&ldo;要把吃喝的傢什都報銷才行啊！&rdo;媽媽反話道：&ldo;你才在發神經。&rdo;她一揭女兒的衣服，嚇住了，鐵紅的腰上背上青一塊紫一塊，貼滿了傷濕止痛膏。媽媽傻眼道：&ldo;老天，這麼多傷哪來的？啊，隊伍裡跟人打架啦？&rdo;鐵紅趕緊把衣服遮住，大半年兵營生活，她已有所成熟，她要寬媽媽的心，強笑著道：&ldo;沒的事，媽你別往那方面想啊。&rdo;

爸爸揩著手上的水走出廚房，問他最關心的問題：&ldo;寫入黨申請書沒有？&rdo;鐵紅道：&ldo;寫了，還沒交。&rdo;&ldo;怎麼不交呢？領導對你的印象好嗎？&rdo;&ldo;不會不好吧，我又沒犯大錯誤。&rdo;&ldo;這就不行了，&rdo;爸爸大不以為然道，&ldo;這是低標準低要求。不光不應有大錯誤，小錯誤也不能犯，特別是看到領導來了，你就是要累斷氣了，也要做出一個拼死不怕亡命的樣子，等領導走了你再偷奸要滑不遲。&rdo;鐵紅道：&ldo;爸你這思想不好也，部隊裡不興這一套。&rdo;&ldo;興哪一套？我不信到了部隊那當官的就不喜歡聽人說好話，就不爭個權奪個利，當小官的就不想當大官，當了大官的就不想當全國的總大官？&rdo;鐵紅道：&ldo;反正我沒看見。我們那兒，做苦事，難事，抓壞人，有大危險，那是入了黨的沖在前面，當了官的沖在前面，老兵沖在前面，而沒當官沒入黨是新兵的，反而受一些照顧，跟地方上不一樣呢。所以我想不忙交申請書，看一看再說。&rdo;&ldo;你想受照顧啊？&rdo;&ldo;想啊。&rdo;爸爸一拍沙發背，嚇了娘倆一跳，他說道：&ldo;那我們家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永遠要受街上那些小黑社會的欺負。孩子啊，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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