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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足下榻,赤足點地,將銀箸子一併推給竺蘭,「自己用吧。」
竺蘭應話莫敢不從,小心謹慎地拿箸子將魏赦為她夾的白菜撥到瓷碗一角,再拈起一枚青油油的綠豆放在唇中,慢慢滑了進去。其實自己做的菜什麼滋味,竺蘭當然知曉,因此特地挑了蘇繡衣的青豆,滋味脆而帶甜。但在竺蘭嘴裡,猶如嚼蠟。
她依舊謹慎地留意著魏赦的動向,只見他走到了書臺之後,換上了一雙輕盈的杏色木屐,寬袍大袖飄飄而動,便朝屋外邁了出去,竺蘭依舊不敢鬆懈,凝神聽著動靜。
不出片刻,忽聽到一片宛如春風般溫柔明媚的笑聲,從半開的一扇門斜斜逸入,竺蘭吃了大驚,這正是孟氏。
孟氏一身翠玉琳琅,羅綺環繞,身旁倚著於她而言身材玲瓏嬌小,卻打扮得如菡萏亭亭的宜然,母女二人領著四五個女婢,各手持裳服、墨硯、暖爐等物件,孟氏說是為他歸置接風來的。除了這些,若還有需要,只管提出,作為母親她自然不會虧待了魏赦。
孟春錦說起來只長了魏赦十歲,魏赦心中對她連繼母都不願意承認,無人時一直是喚的姨母。
孟氏她自己心裡清楚,這聲姨母對她而言有多麼膈應。
但孟氏已非當年吳下之阿蒙,讓他三言兩語便能激得原形畢露,也學會了惺惺作態,魏赦便在一旁微笑觀望。
倒是宜然,原本像只可人的小鳥兒傍著母親,聽母親說話,對哥哥態度極好,她先前還一直擔憂母親又對如從前那般句句夾槍帶棒含針攜刺,弄得與哥哥很不愉快。宜然簡直快活得像只黃鸝鳥兒,一下就飛到了魏赦的身邊去,「哥哥,你讓我瞧瞧你還有那些需要添置的!你交給我!我給你辦得妥妥帖帖的!」
宜然抱了一把魏赦的胳膊,說罷,就立即繞過魏赦,往他的身後寢屋直奔而去。
魏赦轉回身,疾步跟了上去,宜然卻快得如一陣風,一把推開了本就不過虛掩的屋門,一道凌厲的疾風擦過竺蘭的左右耳頰,甚至有一絲冰冷。
而宜然適才邁過門檻的那一隻腳,卻倏地停了下來,猶如木頭樁子一般愣了半晌。
哥哥的屋內竟有一個女人,她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身形纖細單薄,烏髮如墨,垂著的面頰只洩露出一側連著頸部面板的右面,依稀可辨膚色潔膩如玉。宜然的血液彷彿都僵住了,她冷眼凝著面前的女子,咬唇,厲聲道:「抬起頭來!」
她要看看這是哪家的大白日藏在男子寢屋裡不知羞恥的女人。
竺蘭緊張不已,要說孟氏,這是如今魏府後院當家做主的,連老太太一時都撼動不得的,宜然是她最受寵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女兒,更是嬌蠻任性慣了的,絕不可得罪。竺蘭於是依言,小心地抬起了頭。
這一看之下,宜然更大是懊火!
她平日裡與瀟然、颯然她們幾個爭春罷了,不過是拼著鈿子、篦子、鐲子、雲錦蜀錦那些,似乎誰戴得多,穿得名貴,誰便是佔盡風流的那個。但竺蘭這張臉甫一入眼,宜然便突然醒悟往日自己的那些行為看起來是多麼可笑!
這張天然純淨的臉,不過稍加粉面裝點,描兩彎眉,便如梨花出胎,皓質潔白,比她塗了十層胭脂還好看。
宜然突然咬住了嘴唇,側目瞥向門框外讓她堵著進不去屋內的魏赦,含著恨,「哥哥,你一回來,又開始了!」
魏赦微微蹙眉,「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你還說我胡說!」宜然又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竺蘭,看向她盤得水滑的婦人髮髻,大聲道,「你看清了麼,她可是有夫之婦!她是有男人的,哥哥你不要犯糊塗了!」
從前哥哥愛狎妓子也好,弄娼女也罷,宜然都不在乎,可是,可是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長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