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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般的鮫綃傾瀉了七重。出浴春波,青窈輕輕在腰後推了她一把,阿素才輕手輕腳地撥開細密鮮紅的珊瑚垂珠,頷首緩步走入帷幕之內,跪在屏畔榻邊,親自為他除下玉冠。
湊近在他身前解開常服袍領時,她拘謹低頭,發頂正捱到他的下頜,呼吸相聞,微微開闔的中衣下是緩緩起伏的如玉胸膛。她面頰微熱,努力目不斜視,專心與腰間的白玉帶扣搏鬥。忽然間感到頭頂之上他淡色的眸子低垂,她的手不易察覺地顫抖,從金粟玉帶銙上解下的佩刀香球頓時滾落了一地。
阿素匆忙跪倒謝罪,卻悄悄將從中尋到的調令宮門的魚符穩穩扣在掌心,與袍服蹀躞帶一同遞與一旁的青窈,又握住她的手緊了一緊,青窈會意。望著她謹慎膝行退下的身影,阿素才默默鬆了口氣。
十二枝鎏金宮燈一盞盞熄滅,阿素轉身,黑暗中猝不及防被金狻猊香獸絆在榻畔,憑欄欲起,卻被用力扼住手腕拖上榻去。從未有過的粗暴讓她驚得有些呆了,卻只能默默承受。黑暗中她睜大眼睛,卻望不見他的表情。之後她雙手在胸前交疊緊緊抱住臂膀,側身在角落蜷縮成一團,伴著身後沉穩的呼吸,竟也沉沉睡了去,只在意識模糊的時候想,也不知那信究竟送出去沒有?
第3章 玉碎 他長睫劇烈顫動,深潭般的眸子湧……
十五日後,天色未明。
夜漏只餘三刻,承天門崔巍城樓之上,隆隆三千晨鼓裊裊墜入塵寰,滌盪起細密漣漪,散入一百零八座裡坊間。不過須臾,外郭百寺千署鐘鼓連綿相和,激如玉鳴金鏘,沉睡的西京在霏霏淫雨中悄然甦醒。
十日前東都的一場大火染紅了半邊天,於是西京甫降的甘霖便成了祥瑞之兆,只是這細雨已連綿數日,窮踞長安上穹的陰翳如嶙峋的巨獸,悄無聲息地張開爪牙,將整座城細細攏在爪下。
纏著水汽的鼓聲綿延一刻,坊門次第洞開,翹首跂踵已久的市人們蜂擁湧向坊外通衢,內坊倒空落起來。而在城西輔興坊,十字街北的胡餅攤前聚起的食客卻一點兒未見少。
雨水順著康客臉上滄桑縱橫的溝壑流下來,高鼻深目的老人擦了把臉,弓著腰將貼在灶膛上的餅都翻了個兒,又豪爽地撒了一把胡麻。他生在遙遠的撒馬爾罕,在他的故鄉康國,這樣的春雨往往預示著新生,是天神降在人間的恩澤。然而在熙熙攘攘的長安,卻著實有些擾人,好幾次差點便澆滅了他的灶火。
老人卯足力氣拉起風箱,灶膛內明麗的火焰發散著暖意,酥油做的餅皮色澤金黃,發出滋滋的聲響,不一會便香氣四溢,早起冒雨排隊的食客都忍不住嚥了下口水。
康客的胡餅攤原支在東市旁的豐樂坊內,及至聖人御極,那裡便是龍興潛邸,閒人自不許入內。他將傢什搬到了城西邊的輔興坊,生意卻比原先好上百倍,只因陛下為皇子之時曾嘗過他家的餅,每日慕名而來者甚眾,應接不暇,倒令這位異邦的老人苦惱起來。
新出爐的胡餅冒著騰騰的熱氣,康客剛包好一張,便被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接了去,一片金葉子挾在修長的指間遞在他面前。
一張餅不過一文,一金也太多了些,老人慌忙抬頭,卻見那位付金的郎君已瀟灑跨上一匹高頭大馬,絲毫不拘小節地將胡餅揣入懷中。他一身瀾袍深紫,腰間的金匡寶鈿帶銙上懸著金魚袋,不過青年樣子,卻貴不可言。高大的崑崙奴一手打著燈籠,另一手牽起駿馬的韁繩,一主一僕向坊外走去。一旁的食客皆是白衣黔首,未曾親見金紫,驚得呆了,倒冷落了一旁新鮮的胡餅,只望著那遠去的背影怯怯議論。
因在輔興坊耽擱了些時間,姜遠之未去太僕寺車坊,而是徑直去瞭望仙門。他到之時,上朝的官員已烏泱泱在門外排了一片。姜遠之下了馬,與最末幾人拱手,那幾人趕忙還禮,之後便自覺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