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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悠閒的日子對他而言,珍稀如沙中金。從有記憶開始,他就被各色各樣的人推上舞臺,先是扮演一個好兒子、好學生,接著角色轉變成了助手、精明的商人。這些面具偶爾令他透不過氣,但他沒辦法說不。舞臺華麗又龐大,脫掉戲服,他什麼都不是。
再過小半個月就過年了,陳季琰給的假期也即將結束,他很快又要回到自己的日常當中去。生意,合同,應酬,商人和政治家的裙帶關係,還有劍拔弩張的父親和陳季琰,這就是他的日常;而假期之所以為假期,正是因為它與日常截然不同。他走進一個陌生的世界,甩掉壓力和包袱,見一些平時不能見的人,說一些不適合在平時說的話,安然地浪費著時間與生命。
假期終結,這一段幻夢就要結束。要告別,要清理所有的痕跡,就像酒店清潔工打掃旅客離開後一片狼藉的房間。
不給別人帶去麻煩,是吳明川一貫的信條。
玻璃窗上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吳明川嚇了一跳,扭頭就看見孟書妍正趴在外面,笑眯眯地跟他揮手,頭上戴著頂毛線帽子,臉頰兩側各垂下一顆絨球,像小孩子愛的玩意兒。
她顛顛地推開門跑進來:「等很久了吧?葉嘉文太討厭了,又拖著我不讓走。」
「也沒有很久。」他笑笑,「吃飯去?」
孟書妍只能吃一些比較清淡的東西,就帶他去了一家粵菜館。吳明川說過他母親祖籍廣東,做得一手好菜,最美味是老火靚湯,她一一記在了心裡,指著選單給他介紹。
吳明川照著她的指點點了菜,兩人坐在臨窗的卡座上,聽她嘰嘰喳喳地講今天發生了什麼。講到最後,孟書妍的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小川哥,你呢?說說你吧。」
吳明川舀了一碗湯放到她跟前,說:「我沒什麼好說的。」
「我的事你都知道,可你的事,我就知道那麼一丁點。」她還伸手比了比,吳明川被逗笑了:「你知道我什麼?」
孟書妍老老實實地攤手:「我知道你家住在金邊……你爸爸有點兇,我上次去都快嚇尿了。」
她只知道這些東西。小孩子就是這樣的,見到漂亮的玩具就要抓到手裡、吞到口中,對其中的風險一無所知,沒有說明書可以給她看,給她也看不懂。
吳明川輕聲說:「我得走了。」
孟書妍的笑容凝固在嘴邊。「不是說放一個月的假嗎?」
「嗯,準備去泰國見一個朋友。」
「你說什麼呢?」孟書妍咬牙切齒。
吳明川抬起頭,一字一句地告訴她:「機票已經買好了,明天下午就走。」
女孩臉色慘白,比剛在醫院裡見面的時候還要難看。腦海中無數個念頭飛快閃過,她竟然笑起來:「問你一個問題行不行?」
「……你說。」
「你這次來中國幹什麼?」
他再次出現在她生活裡,不聲不響、毫無頭緒。老老實實待著不提離開的時候,孟書妍總是提心弔膽,疑心第二天早上起來這人就不見了;如今他親口說了要走,話說到這裡,她驚奇地覺察到自己有巨石落地的釋然。
吳明川沒想到她會驟然發難,還在組織語言,孟書妍不依不饒地逼上去:「我說過的吧,我喜歡你。」
「我也說過,我們不合適。」
「所以你千里迢迢來這裡,就為了跟我說這個?告別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吳明川你是嫌上次告得不夠好,要來補考嗎?」
仔細算算,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都在幹什麼呢?吃飯、聊天、在公園裡走來走去,大多數時間都是她單方面輸出,大壩洩洪一樣沒頭沒腦地把自己的人生說給他聽。吳明川永遠是個好人,給的問候不溫不火、距離不遠不近,心裡有一把尺子,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