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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她刻意將眉梢揚一揚,佯作往日的輕挑模樣。可有些刻意過度了,全然沒了往日的風流嫵媚。芷秋在心裡嘆口氣,去撥開她額前墜下來的一縷發,「你想哭就哭,在姐面前還有什麼可裝的?」
雲禾先是笑,噗嗤一聲,嗆出滿腹的眼淚,心似淹沒在酸澀的海,「姐,他是不是真的回不來了?可被褥也做好了,眼看傢俬也要做好了,這些東西怎麼辦?」
芷秋無言,她知道她還有許多話想說,於是沉默地等著。雲禾揚起的唇角漸漸被眼淚壓得坍塌下去,像永不再升起的希望,「我從認識他,就曉得他有遠大的包袱,他總有一天會去實現的。可是姐,他有那麼多,有理想、有學問、有興天下的的心,可我只有他……」
她倚在軟綿綿的枕上,炭火溫起玫瑰的濃香,燻出一個綺麗的夢境,「我以為我一輩子都會是個倡人,年輕的時候萬人追捧,老了不知道會死在哪裡,所以我從來不想以後。可遇見他,我就忍不住去想以後。」
那些以後,是無關榮華富貴的,只是簡簡單單依偎在他身邊,就是她的明天了。怎奈燈已殘,人去也,空留得半窗明月。
一撇一捺間,眼淚寫成悽苦的心事,「姐,他不要我了,我什麼都沒了……」
她哭倒在芷秋懷裡,芷秋摟著她,溫柔的手撫著她的背脊,「如果方大人真的沒了,姐自然會照管你,有姐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就是你終身不嫁人,姐也養得起你,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呢?」
雲禾淚濕她一片肩,漸漸地嗚咽變弱,歪著臉看向綺窗外懸掛的月亮。無人能懂,她的確什麼都沒有了,她失去了照亮她漆黑無眠的永夜的一束光。
在那些被暴戾洗劫的歲月裡,只有他溫柔地走過她汙穢的身體,愛若珍寶地將她供奉在手心。無數次,雲禾卷著被子羞愧地裹著自己,「你別看,我很髒……」他卻只是加倍地親吻她,一點點,一寸寸,「我不覺得,是你自己認為的。」
他也曾將對她的愛書寫成詩,以他一身的才華,不寫清夢,不寫情濃,只寫:月燈星前見芍藥,牆頭春笛歌醉倒。
雲禾笑了,腮上掛滿剔透的珍珠,「姐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最不愛讀書,翻開書本子就頭疼。可我真慶幸媽拿鞭子逼我讀書,我才能讀懂他的詩,也能讀懂他的心。」
松雪飄寒,月冷東風,雲禾倏笑倏哭,詞不達意,始終講不出她有多痛,有多痛呢?彷彿,前無去處,後無退路,她站在懸崖崔嵬之巔,一生甜夢隨春遠。
庭戶溶溶月,照著湘桃飛茜雪。欲將心愁說予燈,卻一剪燈湮滅。新躥起的火焰暈開一片芙蓉麗色,蔣長薇坐在燈下捧著繡繃縫繡一件小肚兜,低垂的眉眼裡閃爍著越來越濃的慈母光輝。
鈴蘭將銀釭挪近她一寸,說起近來這樁新聞,滿是愁悶,「聽說那位狀元公死在了海寇手上,姑娘,不是我說你,如今人一死,那個姓袁的粉頭可就無主了,還不知咱們爺心裡如何惦記呢。您也想個方,使爺的心收一收,再過二三月,您可就要生了。」
拉得長長的線將蔣長薇的臉割成兩半,一半有明朗的歡喜,一半是晦澀的恚怨,「她死了未婚夫,這麼好的時機,咱們這位花心的爺豈有可能錯過?你叫我想法兒,那你倒替我出個主意啊。」
鈴蘭坐在對榻,苦思冥想半晌,不得其法,「那您就不管了?爺要真收了她進門,那樣妖精似的一個人,還不將爺栓得死死的?您能落得著什麼好?」
縫到收尾處,蔣長薇熟練地繞幾個圈兒,線一拉,扯出一個逼真的麒麟頭,「不是我不管,是咱們這位爺,你越攔他他越來勁兒,何苦來?不過,往前他是剃頭的擔子一頭熱,往後,那袁雲禾沒了未婚夫,沒個出路,再經不住爺的纏,保不準就要動心。索性,我先斷了這個可能,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