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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笑,陸瞻也笑,彷彿因她的開心而開心,從肉身到心靈,這已經成為一種本能。這種本能已達到忽略或忍耐了他自己的一切憤怒與痛苦,但它們仍然存在,被忽略的那些情緒,終將反撲回來。
可芷秋無從知曉,她當他一天一天地在變好,她以為他被愛治癒了靈魂,於是轉眼就忙活起祝晚舟的事兒來。
這便趕在中秋前,特意擺了好大的陣仗請了那楊林渡到淺園來一見。說是一見,實則是隔著一道屏風,芷秋雲禾坐在屏風後頭,只瞧得見他一抹輪廓,就像那夜在月下瞧見的身影一樣模糊。
為壯聲勢,廳上站滿了七八個丫鬟,將那楊林渡過堂似的圍住。芷秋刻意冷了他一番,觀其沉穩,適才啟口,「請公子來,是因你與我家小妾的事情,我與大人已盡知。特想問問公子,事情可是真的?」
那楊林渡本在杭州時便想借祝斗真攀上龔興,與其父親商量,生出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遐暨蘇州後,便籌謀著將生變熟,想那祝斗真要反悔也沒了餘地。
於是點算得失一番,便硬起脊樑望向屏風裡頭一個含英毓華的影,「我與婉舟早年定過親,我想此生必定娶她為妻,她也想此生非我不嫁,不想世事多變,祝大人悔婚在先,不顧婉舟哀求將其贈於督公為妾。我知道我們犯了淫罪,但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督公要殺要剮,我都認。」
芷秋不過試他一試,眼下聽來,與雲禾對眸點頭,「那你可知她已經有了身孕?」
這楊林渡自來長一張能說會道的嘴,這般佯做痴心不改,「我曉得,就算奶奶這遭不找我,我也是要求到督公面前去的。」
如此,芷秋雲禾便定下心來,將欲使祝晚舟轉嫁於他的事情說來。楊林渡聽後又拜又謝,又與二人隔著屏風定下時日,只使小轎偷偷抬回家去拜堂。
正巧陸瞻歸家,只見晚風涼院落,玉甃浮蓮香,天外殘紅,雲霞繞峰,獨不見芷秋人影。使丫鬟來問,才曉人在廳上談祝晚舟的事情。
靠牆長高一篾案上點著蘇合香,幾縷煙由爐蓋裡裊裊升起,卻不能安神,反燻得人心裡燒起一股怒意,繞繞轉轉,久經不散。
陸瞻獨在書案後頭靜坐一晌,既不看書,也不寫字。鬼使神差地撩了衣擺解了褲帶往裡瞧一眼,仍只見個光禿禿的矮木樁。
吃了那老道這些日子的丹藥,這枯木卻久不見發芽,急得他焚心似火,不顧囑託,匣子裡翻出小瓷罐子一連抖落五六顆丹藥吞下,噎得他自去倒了盅水送服。
這廂剛嚥下,即見黎阿則拿著封帖子進來,「乾爹,留園裡擺了局,送貼來請乾爹尊駕。」說話間,不冷不熱地笑起來,「外頭死了多少人了,他還有功夫擺局做樂,還真以為龔興這座靠山永不倒?」
陸瞻瞥一眼帖,展開手臂,半餳著眼立在龍門架前示意其更衣,「我算準了他近兩日就要擺一個局,不是覺著龔興不會倒,相反,他是嗅著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來了。必定還請了沈從之與竇初,想探聽探聽顧泉的事情。」
「他倒是好糊弄,只是要如何搪塞姜恩?」
「怎麼搪塞都沒用,他們已經認定顧泉被都察院拿去是衝著他們去的,大約這兩日就要寫信遞與龔興。」
黎阿則擰起眉來,為其繫著衣帶,「那韓舸的奏本已經八百里加急遞出去了,希望他的本能比姜恩幾人信更快到京。」
穿好一件黛紫直裰後,黎阿則又取來一件暗紫大氅。陸瞻卻覺體內漸漸燃起火來,由下至上似祝融燒天,便單穿了直裰踅出門去。
遐暨淺園時,天色傾落,各處皆上了燈,席面仍擺在一間臨水軒廳,只見姜恩、祝斗真並兩位同知,再有沈從之、竇初、臬臺大人一行。幾位倌人穿坐其中,空凳旁坐了惠君,正靜聽芍容琵琶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