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崙那樣,給過他如此真實的&ldo;家&rdo;的溫暖。這溫暖並不具體,可能只是居停之處點起的一盞燈,早早燃起,等待歸人,望之可親,縱然身前是刀山火海、深淵萬丈,身後總還有一盞燈一間屋可以歸依。為了這星點暖意,他情願拿出一些東西去換。比如這具軀殼。今日所欠,今日清償。可那巫神一反常態,對他的&ldo;清償&rdo;未肯一顧,彷彿已遁入空門,受了戒誓,寡慾清心,再不為世間色相所惑。只受不償,難免惶惶然、惑惑然。
索性喚他一聲,讓他過來,拿他該拿的。
那巫神緩緩而來,在床沿坐下,定定看他一眼,伸手摟他,輕輕放倒,頭頸枕在他大腿之上,一雙手覆上去,規規矩矩,絕不肯越雷池半步。從眉弓開始揉按,攢竹、魚腰、絲竹空、百會、天沖、角孫、玉枕、風池,幾處大穴拿捏精準,力道恰正好,捏過一輪,頭疼稍稍見緩。
&ldo;崑崙……有件事……還求你相幫。&rdo;
那巫神像是料定他必有所求,並不則聲,靜待他把話說完滿。
之前求的是錢,現下求的是&ldo;人&rdo;。
何敬真已經將陳大牛那寡母接到了定縣,賃了房屋,請了看護,延醫問藥,治到現在,不好不壞。老人家身上沒病,心裡有病,心病不得心藥醫,好不了。這段時日來她總說右眼皮猛跳,心裡發慌發悸,不知是不是兒子出事了,不停地朝四周打問如何才能到蔚州,收拾好包袱就要往外走,攔也攔不住。娘生兒,連心肉,兒子橫死,為孃的一定是有了預感,這才不管不顧地尋過去,非得親眼瞧了才心安。可,還有得瞧麼?人都埋進三尺黃土裡爛沒了,上哪瞧去。所以得求個&ldo;替身&rdo;,不求從頭到腳、從形到神全部似完,但也要有八成相似,不然瞞不過去。急切之間,到哪去尋摸這麼個人呢?所以還得求這尊手眼通天的神。
&ldo;明日休沐,我想去拜望老人家……&rdo;需得有個替身帶去應付,不然過不得關。
&ldo;好。&rdo;所思所想,所欲所求,皆以應驗。有心了。
巫神百生千劫,能上心的物事越來越少,對上了心的,真稱得上掏心挖肺了。他看著手下這張臉‐‐略顯憔悴,兼有愁緒。一陣心痛。想到多年之前,眼中人還是小小小小的,小得捧著怕摔含著怕化,自己拙手笨腳的餵哺、呵護、照應,二十餘年過去,大了,變了。歲月一年年不停遷流,他的歲月不可挽回地奔走出逃。思君未果,歲月已晚。他打算窮盡一生等一個人,還沒等到,心就老了。老了的心經不起風吹糙動了,眼前目下,就想靜一會兒。
兩人許久沒有這樣靜靜呆著了,無爭執無催逼無欲求。巫神哼一支西南歌謠,說不清有多古,用苗話哼出來,多少滄海桑田,多少世事翻覆,蒼涼卻也溫暖。這支歌子連著何敬真漂泊無定的童年、少年,直到如今,驀然回首,幡然領悟‐‐原來,這二十幾年間,即便飄萍一般四處流離,他的根依然渴望有一處可供依棲。這依棲就在西南一處邊寨,一棟吊腳樓,一條蜿蜒流經吊腳樓下的大河,一群初一十五&ldo;趕大墟&rdo;的人。少時記憶,尤其不易凋萎,歷久彌新,無比鮮活。歌子和歌子當中描繪出的西南尋常景,安心寧神,許久不曾造訪的睡意,此時慢慢將他融浸,一曲終了,他也入夢去了。
巫神見他睡得熟了,就把他輕輕放回床裡,與他放帳子、蓋被子,被子仍是小時那種蓋法,脖子以下全部納入棉被的遮蓋範圍,不透一絲風的,腳底下再捲起一層,把兩足完完整整裹進去,怕他蹬被子。足為身之關防,足若受寒,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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