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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筋太僵了,明天帶你去泡湯池好不好?」
梁徽的大手揉過他頸和脊骨,半晌聽不到回應,再一看,人已經累得睡著了,手指還絞著他中衣的袖子。
梁徽心頭一軟,懷裡的人恬靜安然,像一尊溫軟的觀音。
不知怎的,梁徽這一刻懷裡是滿的,心也是滿的,再盛不下別的什麼。
原野深夜曠寂,星月疏朗,他覺得自己再沒有這樣春風得意躊躇志滿的時刻。
江山在手,美人在懷,什麼自古兩難全,他偏要什麼都要,什麼都有,他什麼也不會放手。
梁徽安然地享受起祝知宜伴在身邊伸手就能碰到、又能作為棋子利劍為他所用的局面。
自春獵回到宮中,祝知宜正式出任給事中,那套不甚華貴的朝服往他身上一束,很扎眼,紫幡金領,更顯人玉如竹。
祝知宜向來不畏權佞、剛正不阿,針伐時弊,梁徽做不了的事他做,梁徽說不了的話他說,他不弄權奪勢,只埋頭辦事,可辦的樁樁件件都是實事。
梁徽自得又自負地想,祝知宜天生該生於他的朝代,天生該做他的手中明劍、當他的座下賢臣,他的金玉良配。
有人將祝知宜供作青天菩薩,也有人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百姓將他捧得多高,朝中之人便狠他有多入骨,飲血啖肉亦不為過。
宗親被繳的襲、皇商被抄的稅、世家被收的地,六部被革的職,樁樁件件都算在他頭上。
石道安看帝後二人勢如破竹的架勢,猶豫再三,還是勸諫:「皇上,水至清則無魚,過剛易折。」
梁徽不以為然,散漫一笑:「老師,時不待人,學生有數。」
這個皇朝已經從根上就爛透了,金玉其外,外強中乾,他隱忍匍匐的年月也已經夠長的了,沒時間給他臥薪嘗膽韜光養晦,他那滔天血恨和祝知宜的血海深仇也等不起,站在風頭浪尖,狂風驟雨撲過來也只能迎頭而上。
石道安心道,可您知道君後這些天大刀闊斧推行屯田制已經觸犯了眾怒麼?看著那樣溫和文雅的一個人,行事之剛烈叫人側目,廢舉薦、重工商樁樁件件無不被人戳著脊樑骨罵妖言禍國數祖忘典本末倒置,祝知宜擬的條條例令誰也不買帳,佃農罵、世家罵、宗室罵,千人嘲萬人諷,每一步都踩在刀刃劍口之上,稍有差池疏漏便是群起而攻之萬劫不復。
祝知宜一意孤行,底下的縣郡陽奉陰違,君後便以身作則,拿高祖賜他祖上的莊子園地革新試法,幾脈旁支懷恨怨憤,把他名字從祖祠族譜裡剔下來的心都有了。
石道安知道此事後大為驚異,先太傅府早就被抄得什麼都不剩了,那些地皮莊子是高祖賜的,所以先帝也不得沒收,君後這無異於拿出自己最後的東西在為梁徽唱這個紅臉。
照理說,這些地和普通的賜田不同,高祖的口諭,先帝沒資格收,梁徽更沒權利收。到底不是小事,一日下朝,石道安旁敲側擊:「君後,臣前日到蔚雲山登高,看官衙們到菱田檢量收測,恕臣僭越多嘴問一句,這可是聖上之意?是向您挪借還是——」祝知宜有些不解地看了石道安一眼,知道對方對梁徽來說亦師亦父,也敬重對方學識品性,稍稍微鞠前身,道:「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來挪與借一說。」
石道安一噎,仔細斟酌,委婉提醒祝知宜:「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君後可是一點後路不為自己留了?」朝堂風雲,惶惶詭譎,風起雲湧,若那些人真的怒極生變,憑梁徽現在,是還不能護他周全的。
何況真到了那一步,梁徽也不會,他的學生他知道。
祝知宜搖搖頭,面無懼色:「道阻且長,唯破釜沉舟。」若是平和溫緩的改良奏效,那在先帝之朝就不會屢有暴民起義,權臣結黨弄權,翻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