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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夢應當很慌,鼻息凌亂噴在面上,卻並沒有躲。
令狐羽雙臂收緊的力道漸漸變得輕柔,沿著她左邊唇角一路輕觸去右邊唇角,睜眼去看她,清澈而溫潤的琥珀眼眸靠得很近,既沒有恐懼,也沒有厭惡,只有些許溫軟的無措。
「把眼睛閉上。」他低聲囑咐。
下一刻卻覺她雙手輕輕捧住臉,踮腳硬生生把額頭撞上來,珍珠般的念頭一倏忽便從眉心鑽入,在識海里放肆遊走,直奔深處而去。
她未免膽大包天更兼肆無忌憚。
他刀鋒般的念頭團團凝聚而出,意圖恐嚇阻攔,不過她的念頭總歸比她的身體要靈活太多,輕巧地避開,瞬間便貼在血紅的神魂契上,一層層將它裹個嚴實。
「以後我三天看一次。」寄夢沒有動,閉眼抵著他的眉心,「你覺得不對馬上要和我說。」
令狐羽默然良久,輕道:「不是嚇得跑了?」
她終於鬆開雙手,蹙眉看他:「我確實嚇一跳,但跑的不是我。我嚇一跳,和我幫你用念頭擋住神魂契也不是一回事。」
點滴喜悅似燒化的糖順著喉嚨往下流,令狐羽還是半天不說話,忽然發覺她衣裙上濕漉漉的,又是泥又是水跡,這手腳笨拙的思女怕是在地上摔過不少跤,連頭髮都散開一半,發尾滴著水,更誇張的是,一隻腳連鞋都沒了,凍得青白紫交錯。
他勾住她的膝彎打橫抱起,低聲道:「你到底怎麼一個人活到現在的?」
寄夢莫名不甘:「我……沒你想的那麼弱。」
還不弱?空有念頭,卻半點修行天賦也無,走路能被衣擺絆住,比普通人都不如。
「你還毫無防備。」令狐羽瞥了她一眼,「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的智不知長到哪裡去了。」
寄夢低低垂著腦袋,濕漉漉的頭髮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搖晃,水珠一顆顆滾落,莫名像眼淚。
「因為是你……」她聲音很輕,猶如耳語,「你不會,我不怕。」
他不會什麼?令狐羽似懂非懂,隔了半日忽然一笑:「我會,所以你自己小心。」
直到進了鎮子裡的客棧,寄夢也不說話,他抱她下紙馬,隨意瞥了一眼,她耳朵還紅著,牽扯著耳畔也是一片雲霞,指尖觸上去滾燙。
他俯首湊近,便覺她屏住呼吸,脖子上細微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卻依舊沒躲。
他揚手將毛茸茸的帽子蓋在她腦袋上,「嗤」地一笑:「真是個傻子。」
見她定定看著自己,他便揚眉:「是說我自己,趕緊回房熱水泡泡,不要著涼。」
令狐羽很快便發覺,寄夢好像開始拿他當什麼練手的物品,漸漸會主動觸碰他,就連每三日一次釋放念頭,也湊過來額頭對額頭。
不安好心的思女,還用毫無防備的表情看他,非害得他蠢蠢欲動——每每試圖吻她時,他便忍不住感慨一下。
若有若無的甜味中止在一個月後的回歸現世,他們與南荒帝撞了個正著。
寄夢回到深谷為陵時,已是滿面冷汗,失魂一般。
令狐羽覺著她是怕南荒帝的追殺,便溫言安撫:「不用怕,他追不過來,也動不了我。」
四位荒帝有四荒妖力加持,只要留在大荒,天下幾乎無人能殺他們。但荒帝與修士又大不同,並不擅長打鬥,翻來覆去只會召天雷劈人,所以實際上並不怎麼可怕。
但寄夢當晚還是做了噩夢,隔著牆都能聽見她沉悶的哭喊聲,令狐羽掀開床帳,她只用被子矇住頭,抖得厲害。
他沒說話,輕輕拍了拍被子,將凝光術的光團丟入帳內,照亮她鋪在枕畔的髮絲。
過了很久,寄夢才從被子裡探出腦袋,聲音很輕:「我只是以為忘了,結果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