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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理陽忽道：&ldo;姜大哥，我自有一事不明，特要討教。&rdo;姜獻豐道：&ldo;範兄弟且說來聽聽。&rdo;範理陽一搔頭道：&ldo;想你等流落邊家寨，隱性埋名尚恐外人得知，卻如何使了這大膽子，光天化日劫了車糧，你們不怕報官麼？不怕剿了你們麼？&rdo;姜獻豐嘆口氣，苦笑道：&ldo;我等哪有如此膽量，原是那關世忠聽得有人上山報信，稱說不日有夥車糧過境，那車糧主人原是為當朝官兵徵討義軍時供過糧草的，便一怒之下，懷了報復的心思方劫了車糧。&rdo;

李樹春默然。姜獻豐這話原不出錯，想當日清朝入關，兵出北京，沿古北口入山陝之初，範成德和他自將一隊糧草從大同賣與清軍，沒想得竟討了這等仇殺。

範忠庭道：&ldo;姜大哥，說句得罪的話。這也便是你等大順軍必敗無疑之由。&rdo;姜獻豐大奇道：&ldo;願聽其詳。&rdo;範忠庭道：&ldo;別人自說我等商人於利，是非不分，且讓他們說去。為何我等肯將糧食賣與當朝，一則確實有利可圖；而更為依重的是，大順軍不得人心，別說做得買賣，不強搶了去傷了我等性命已是我等萬幸。你難道不知，當日大順軍敗退山西一地，從晉北一路南下，卻一路焦土，人馬竟是勞累無著，為的什麼？這豈非應了一句話：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那天下可是易得的？天下，唯講一公字而已，上至候王下至民生，莫不如此，況我商人，講公平公正，但凡理得清這個公字，天下方可安定。唯大順一路掠奪燒殺，靠了武事征伐，有得個公字講麼？有得這個平字講麼！&rdo;

姜獻豐道：&ldo;想大順軍，何等轟轟烈烈，不想十數年間，原看著大事可得，不想逆轉之下，一敗如風逝。真真是失了民心，將那大好江山丟在自己手中。&rdo;

範忠庭道：&ldo;我輩商人，原無十分本事，自是耐得一個苦字。這苦吃得多了，便取了一個理來：商人之苦卻是我輩民眾的福音，商人之路卻是我輩民眾安居樂業的終極想望。商人夯基業、暢經濟、通物流、繁民生，此等大利於天下、自利於生活的營生即贏得民眾心，又贏得帝王意，方能亂世立於不敗、風雲獨立榮耀，卻誰都離不得，這亦是民心福禍所向，更是王朝興衰所依。&rdo;

範理陽笑道：&ldo;少東家真真解了商家大意！卻為何我商家總讓人小看了一等去，豈不冤枉！&rdo;

範忠庭搖搖頭道：&ldo;商家其利勢奪天下，若將我等列得上層，權利相依，你卻置候家何地！古往今來，此便鑄了我等通錢利便無緣政治的基因，李掌櫃，你看卻且是不是這個理？&rdo;李掌櫃笑道：&ldo;少東家剖得且深，自是這個理兒，然上說不得，下說不得。我自討了這萬兩銀錢，自在逍遙便是，管他世事如何！&rdo;

姜獻豐道：&ldo;我倒沒想得做商人有這份自在。&rdo;

範理陽策馬擠上前來，問道：&ldo;姜大哥，你說得有人報信，卻不知這人是誰？難不成我等結了這個樑子，總是解了，兩下不利。&rdo;

姜獻豐沉吟道：&ldo;我且不知，我只隱隱聽關世忠說起過，大約是個僧人。我卻奇了，範東家怎與僧人結了過？&rdo;

範忠庭與李樹春一對視，兩人腦子迅忽閃過一個人的影子來。

範忠庭道：&ldo;此冤算不得冤，此仇亦不算仇。凡事因了國事，卻非家仇，此易結卻也易解。&rdo;

李樹春嘆賞地看了他一眼，暗自點了點頭。



車近大同，遠處已隱隱看見城門頂端箭樓威然高聳的影子。看那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