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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翌年十月,天子經過仔細斟酌,決定另選次子陳王元僖為繼承人,遂進封元僖為許王,同時按照慣例委以開封府尹頭銜。
皇儲從來是關乎王朝政治穩定的大事,歷朝歷代因此引發了多少流血爭鬥、戰亂,甚至導致亡國的悲劇發生,故君臣乃至於百姓都無不關心。有鑑於以往的教訓,太宗親自為新皇儲挑選僚屬,以輔佐其熟悉政務。這一次,開封府判官一職又相中了呂端。此時,呂端官居右諫議大夫,正當50歲。
對呂端而言,重返舊職是件喜憂難斷的事。以往秦王事件發生時,他正在外地做官,因此倖免於難。而在那次驚心動魄的政治案件中,多少人的命運都因此發生巨變,失意多年的趙普重返中書;告密者柴禹錫等人搖身顯官要職;一批秦王府屬吏被斬殺街頭;許多與秦府有往來的官員被貶官流放。殘酷的現實使他懂得了保護自我的重要,有時唯有&ldo;難得糊塗&rdo;,才能相安無事。可以說,面對險惡無常的官場,富有經驗的官僚往往採取大智若愚或裝糊塗的處事方式,來保護自己並對付政敵,乃至對待多疑的帝王,其效果常常比工於心計還要略勝一籌。來自祖上慘痛的教訓和秦王事件的前車之鑑,都使呂端重回開封府衙署後謹慎行事,他顯然掌握了&ldo;糊塗&rdo;的精髓,翦鋒銼銳,任人評說,儘可能避免捲入是非。
許王元僖入居東宮並掛印開封府,天子為之心安,臣僚為之欣然,看似一切祥和如意,豈料上蒼不佑,時隔六年又出現意外。
人要碰上倒黴運,任你如何努力也無法擺脫。或許呂判官命中註定還要在同一位置上再遭磨難,正所謂孟子云:&ldo;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rdo;
淳化三年(992)十一月間,許王元僖早朝進殿,方才坐下便突然感到身體不適,天子立即令其回府休息。隨後,心焦的太宗顧不得許多奏章議論,親自駕臨王府探視。當天子來到病榻前時,元僖已陷於昏迷狀態,雖然還能回應幾聲父皇的呼叫,須臾間卻嗚呼斃命。眼看著愛子在自己面前撒手人寰,歷來剛愎自用的君王真是五內俱焚、肝腸寸斷,聯想到昔日長子元佐發瘋的悲劇,此時再也按捺不住傷痛,慟哭不已。發生如此變故,天子早已無心政事,遂傳詔廢朝五日,追贈元僖皇太子,並安排後事。
據《宋史》記載,元僖相貌堂堂,沉靜寡言,深得父皇的喜愛。他的忽然離去,令太宗悲傷許久,以至於徹夜不眠,涕泣達旦。作為父親,還寫下《思亡子詩》,以表達思念。
悲傷過後,天子下令追查許王的死因。情況很快就反映上來:元僖被身邊一個嬖妾張氏迷惑,備加寵幸。另外,奏報還提到,張氏恃寵專橫,私下打死過婢女,還曾在京城的西佛寺為亡故的父母招魂安葬,明顯僭越違制,等等。報告內容中與皇儲死因直接有關的,就是暗示張氏迷惑年輕的許王,致使房事過度、縱慾傷身。太宗聞聽雷霆震怒,當即派宦官將張氏用絲帶勒死,又毀去其父母墳墓。至於王府內的侍從親吏,都一律施以杖刑驅逐。到此還不足以洩憤,對許王掛名管轄的開封府屬官也要予以審查、懲罰。
要說許王之死,純屬個人生活問題所致,即使追究起來也應僅限於王府內部人員,實在與開封府無關。不過專制王朝時代就是如此,但凡有所關聯者,都在株連範圍。
當負責審訊的御史武元穎和宦官王繼恩來到開封府衙時,正在處理公務的呂判官立即明瞭來意,便徐徐站立起來迎候。來人宣詔審查,他神色自若地對隨員道:取我帽子來。兩位審查官發問道:何至於如此?呂端回答:天子下詔審問,我即是罪人,安敢在堂上回答使者?言罷,他從容走下公堂,一一回答提問。審問下來,自然與上司之死毫無關係,結果他仍被貶為衛尉寺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