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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做過的那些規劃設計,現在都已成為內地新型購物中心的典型案例。這麼久不接觸行業,兩個小時寫出的稿子也能讓業內人士奉為佳作。臨出門之前她眼裡一閃而過不安份的光澤,是安紹嚴最早熟悉的連翹的神情。 回想起童年時的小翹,就已經表現出對自己想要的東西勢在必得的霸氣。幼兒園組織小朋友表演舞臺劇,她因為唱歌不好聽,跳舞又踩不上拍子,被安排演森林裡的背景小動物。可她哪是甘於做背景的孩子,時而蹦跳搶戲,時而大聲給白雪公主提詞,最後老師只好讓她反串扮演戲份不多但同為主角的王子,整齣戲才得以繼續排練下去。
安紹嚴喜歡她這種個性,好強又不死犟,懂得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手段來為自己爭取位置。然夏初並不樂觀,她說這麼小的孩子太有主意了,長大了還不把自己累死。
進而嘆道:“小翹兒以前不這樣的,越學越像明雲”。
連明雲就是夏初那外表陰森,內心也不見得明亮到哪去的丈夫。有著比常人略小一圈的瞳孔,蒙以黝黑之色,看似安靜,卻是時刻準備吃人的神態,就像鱷魚。不只安紹嚴,恐怕除了餘夏初那個奇女子,再無幾人能做到與其持久對視。美茶還開玩笑似地說那種眼睛看久了,很不利於胎教。彼時連翹對恐懼與危險的感覺神經尚未健全,審美觀也很嚴重有問題,居然說爸爸的眼睛全世界最漂亮。對外貌極度自戀的安紹嚴,聽了這話很不以為然,可總不能拗著一個孩子對偶像的稱讚。
現在想想,夏初倒是真有先知特質。
安紹嚴從沒想到有一天會在連翹眼裡看到化解不開的鬱結,近乎絕望。
連明雲教得太好,傾其所有。連翹是拿來主義者,好的壞的都學了十成十,包括父親那扭曲了的堅強定義:寧可把自己壓迫得畸型,也不願分擔給別人。
所以安紹嚴並不知道連翹為什麼離開深圳。連翹什麼也沒說,他已猜到最壞。 出了事,每個人都有責任吧?安紹嚴想。
那個有著鱷魚眼睛的男人,由始至終肯贈與溫柔的難道只有妻子嗎?而一直珍寵的女兒,崇拜父親有如神抵的女兒,對他而言,僅是一隻可以任意擺佈的玩偶?
陰雲遮天蔽日,濃漫在城市上空,天空一片鉛灰,雷雨說來就來,瘋狂眷戀人間的一切,久久親吻,遲遲不肯罷休。雨下到最大的時候,連翹站在熱氣氤氳的茶水間,看著窗外冰冷無機物組成的世界,而身邊的溫暖感覺明顯,卻觸控不到。遠方銀白妖異的閃電,劃開彌散雨霧及灰色樓群,劃不破偽善。心中蒙塵那部分,這樣的雨勢也沖滌不淨。
回到家接了芭芭拉電話,原來是生病的母親想見兒子。段老夫人向來多病,這次想是病得厲害,否則也不用折騰段瓷回去,連翹關切問起,芭芭拉嘆道:“別提了,這場病來的……算我一半吧。”她家那漂亮的混血兒放假在家,忽地愛心萌動,把姥姥的胖貓給扔滾筒裡了。洗衣機沒轉,但他有樣學樣加了不少洗衣液,貓是活生生溺死在裡面的,等傭人發現的時候都泡漲了。芭芭拉於是跟老段商量,就說跑了吧,總比那慘樣讓老太太看見了強。不想第二天孩子自己一拍腦門兒,想出來不對勁了,跟姥姥一五一十的認錯。
芭芭拉心知肚明,“我媽肯定是一腔邪火沒地兒發,也不能衝小約翰來,就說我和老段不教好。血壓吱——就飆上去了。唸叨我們倆不省心,‘十一在跟前兒多好,就這一個懂事兒的還送不了終’……說得邪乎著呢。人老了你拿她沒法,我說人十一現在忙得腳打後腦勺都快轉成個團了,那不行,非得讓過來,到底提溜來了。哎?話趕到這兒我得說一句,我很不滿意你啊狐狸,十一怎麼肥成那樣?”
連翹聽她語氣怪異,猜想主角正在一邊,便故意說芭芭拉不爭氣,在身邊盡孝的反不如人家半個地球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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