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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了個藉口離開,回到停車場站著望天望地,數了十來分鐘腳邊的細碎砂石和渺小螞蟻,從車後廂拿了瓶礦泉水,才重新走上山。
只是在整齊排列的墓碑盡頭,許飛燕再次停下腳步。
遠處的雷伍已經描完字了,此時雙膝跪地,背脊微彎,手扶三支香,裊裊白煙纏繞著他的輪廓。
這麼遠的距離,許飛燕其實是看不清雷伍的表情的,可她又似乎能與他感同身受。
無論過去十年,二十年,還是五十年,這根刺兒會一輩子紮在他心臟上,時不時攪得那一處血肉模糊,好不容易結痂,掉痂,接著又一次被攪得皮穿肉爛。
或許在每個夜深人靜,都會有一把聲音在他耳邊大聲叫囂,知道嗎?你做錯了,錯得離譜,無論你做什麼,都無法償還這份罪孽!
後悔嗎?
她想,是後悔的吧。
墓園不允許私下化紙,元寶紙錢需要統一在步道兩旁的化紙爐裡化掉,鑄鐵火爐被煙燻火燎好多年,早看不清原來的顏色,金燦燦的錢紙餵進通紅火焰裡,只需一瞬便燃燒殆盡。
將最後一份紙錢送進爐裡,雷伍才開了口:「這個時候才跟他說對不起,還是太晚了吧?」
他好像吞了一塊燒紅的火炭,聲音啞得不行,許飛燕把礦泉水遞給他,答道:「雖遲但到,總比沒有好得多。」
雷伍深深看了她一眼,旋開瓶蓋喝了一口,才道:「希望如此。」
忽然起了一陣風,風灌進火爐肚子裡,灰燼翻湧,又從爐口撲騰出來,如燕子掉落的羽毛。
兩人都背過身擋住那些紛飛的灰絮,雷伍更是大步跨到許飛燕身旁,將她虛籠在自己的影子下,說:「風大,你去車裡把外套穿上。」
許飛燕又要罵她哥了,要是她提前知道今日要拜山,早上出門時就會穿件黑外套了。
她阿媽常唸叨,去墓園時切記不要穿色彩艷麗的衣服,她也覺得紅色外套在這樣的場合實在不妥,就脫剩身上一件高領純黑毛衣。
「沒事,我不冷……阿嚏!!」話還沒說完,她就被煙嗆得連續打了幾個噴嚏,連鼻涕泡都要冒出來。
許飛燕心裡慌亂,「這下壞了糟糕了」的想法剛冒出頭,下一秒,右耳已經生起一陣尖刺耳鳴,嗡嗡作響,像有盲頭蒼蠅鑽進她耳洞裡,胡亂撲打翅膀找不到出路,一味只曉得往她耳蝸裡衝撞。
自從左耳失聰後不時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只是打個噴嚏而已就會引起右耳劇烈耳鳴,許飛燕知道自己即將要失去平衡,卻無能為力,身體控制不住地直往旁邊傾倒。
「小心!」雷伍見狀趕緊伸手去扶。
許飛燕捂著耳朵撲進他懷裡,這時壓根顧不上什麼距離不距離的了,她咬著牙道歉:「讓我緩緩、緩一下……等耳鳴過去了……就好了……」
離化紙爐不遠處有個小涼亭,雷伍低聲問她:「你能走得動嗎?我扶你到旁邊休息一下。」
許飛燕點了點頭,但剛邁出一小步,耳邊又是一陣刺耳尖鳴,她的眉毛皺得快打結,額頭很快沁出顆顆冷汗。
雷伍開始著急了,頭垂得更低了一些,幾乎快要貼到她的發頂:「燕子,你堅持一下,我抱你到椅子那裡休息。」
啊?這人怎麼又喊她燕子?
還有……抱?什麼抱?!
雖然身子不受控制,但許飛燕暫時還能正常思考,她以為是耳鳴聽錯,但緊接著身體一輕,她好像真成了一隻燕子,飛上天空,飛進雲層。
飛至溫暖太陽可以照耀到的地方。
雷伍橫抱起她,步子跨得快又大,幾乎要小跑起來,他很快走進涼亭,傾身把許飛燕輕放到長凳上,不顧地上的塵土,直接半跪在地,沉聲問:「要不要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