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殘雪(上)(第1/3 頁)
魏還從房中出來時,新月清冷的微光已灑滿了庭中,牆邊大叢的玉簪像是施了層薄釉,瑩潤潔白,皓皓如冬日積雪。他駐足凝視良久,思緒回到了九年前那個殘雪初晴之日。
他本姓祁,江離的名字得自於山東玲瓏山中的一種香草,父親祁護幼年時就住在那山中。因母親早亡,江離從小便開始跟隨父在外經商。在他十四歲那年,與父親一同前往蘇州太倉採辦,繞道河南去收前歲賬款。不料祁護在許州不幸害病,江離只好帶著父親一路沿途求醫,緩緩而行。行到一個叫柘城的地方時,祁護已病勢沉重難行,於是江離在城中賃下了寓所,留在此地養病。
期間結識了同樣來自臨清的魏家父子,因是同鄉,兩下攀談起來甚為投契,故決定結伴而行。魏家經營名為溫洛堂的古董商鋪已多年,家財頗豐。那魏還乃是家中獨子,此次是頭一回跟著父親出遠門,學做生理。
江離與魏還年紀相仿,才貌上卻相去甚遠。江離生得眉目清俊,容貌斯文,那魏還則容貌粗陋,且因幼時生病落下殘疾,單腿和右臂皆不堪用,走起路高高低低,時常惹人嘲笑。大約腦子也受了損傷,總有股呆氣,言行又痴又憨。
正因如此,魏父才替他取名“還”字,寓意“返還復原”,只盼他有朝一日康復,順利繼承家業。魏父為人慷慨達觀,對生病的祁護照拂有加。江離對魏還免不了有些輕視,但看在父親面上,知道處處包容,相處也還算融洽。
未想禍從天降,幾人無端捲入了一場人命官司中。
那日江離到鄰縣抓藥,魏還偏要跟去,他走得又慢,因此二人回到下處旅店時天已擦黑,店門外密密麻麻圍了許多人。江離擠進人群看時,只見兩個仵作打扮的人從裡面抬出兩具屍首。他大吃一驚,正要踉蹌幾步向前覷看,卻被個皂吏從後一把按住,詢問再三,帶回了縣衙。
原來就在他們回來之前,有夥兇徒闖入旅店行兇,那兩具屍首即是住在鄰屋中被害身亡的房客。江離的父親和魏父雖未受害,但因有干連,與寓所屋主和一眾房客被羈押至衙中,這時已取過供狀後收入監牢。根據證言,知縣疑是甘露教徒所為,於是發下廣捕文書,著落應捕四處尋訪,同時移文開封府,合力清繳治內甘露教各部。
江離在監外日日心憂如焚,無奈賬款早在旅店騷亂中失竊,無錢疏通打點。魏還卻只知在那裡抱怨用氣,一毫指望不上。
這一日魏還不知從哪聽說甘露教徒在城西某處聚集,非要去探聽兇手線索。江離心情本十分煩悶,兼之惱他聒噪無用,心中愈加生厭,因此懶待勸阻,任由他去。直至魏還遲遲不歸,他方覺不妙,沿路尋去,果見魏還已被打死在破廟中。他驚悔不已,連夜偷偷將其屍身在無人處掩埋。
她用魏還外衫當得的錢收買了獄卒,得以與牢中的兩人一見。魏父問起兒子,他心虛不敢以實情相告,只謊稱魏還受了驚嚇,留在住處等候。魏父信以為真,當即取下隨身信物,託江離伴同兒子,往他在柘城的生意夥伴處求救。
江離揣著那信物,猶如懷抱火炭,思來想去,只有假扮魏還一途,於是將爐灰抹黑了臉,裝作瘸腿跛手,依照魏父所說的住址前去。也多虧魏還呆傻,魏父很少帶他露面,竟無人發現他系假扮。加上江離口齒伶俐,眾人聽他說明困境後,無不解囊相助。
江離拿著銀錢來到衙門前,忽想到魏父出獄之後,自己無法交待魏還之事,屆時兩家因此結怨,父親也不免跟著受氣。惶恐之下,頓覺自心底深處,有某種不可名狀的衝動被釋放了出來。鬼使神差之下,他竟反舍魏父不顧,用以魏家名義討來的銀錢,只將父親保出候審,又哄騙他說魏父自有親友替其脫身。
他想著那魏家的生意夥伴,若久未得到魏父的訊息,必會再去打探,魏父獲救不過早晚之事。他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