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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所有的悲哀都已過去;所有的漂泊最終也會結束。但明娟倦鳥尚有歸巢,而我呢?我依然沒有屬於自己的一個家。
我甩甩頭,昂起了臉──蒼漠的天空依舊。
但我,已不再低頭。
機場的大廳,恆常人往人來,上演的,也依舊是恆常的聚散離合。有些事,不管經過了多少年,不管時間怎麼消流,永遠也不會改變。
重站在這大廳,往事歷歷。過去依舊;情懷依舊。
明娟搭乘的班機預計在三點半抵達,加上通關的時間,應該差不多四點過後就會出現。但已經四點多了,仍然盼望不到她的身影。
我又等了一會,還是空等待。重新查探班機到達的時刻,才發現,明娟搭乘的那班機,延遲一個半小時抵達。
突然多出這空閒的時刻,我竟不知該如何。好一會,茫茫地佇立在廳中,欄前,接到親友的人,或彼此出聲問候,或友愛相擁,總有一股團圓的濃厚氣氛;我呆呆地望了那些人一會,眼神漫漫無心,意緒在飄浮。
怔仲過後,我輕聲嘆了口氣。突然不知為什麼,出於一種下意識的莫名,我轉頭朝旅客入關方向看去。
一個似曾相識但又熟悉的身影,提著簡便的行李,緩緩朝我抬起了頭……“潮……”那一剎時,我呆立在那裡,怔怔望著。好似哽咽著,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他眼裡也有一抹驚訝。怔怔和我對望著。
人潮不斷從我們身旁流過,微微泛起波潮,輕輕將我們推動。
“潮遠先生……你……我……我是來接明娟的……你怎麼突然……我……我……”我望著他,雖以自禁地語無倫次著。
“沈若──”他輕喚一聲,像低嘆。“好久不見了,沈若。好久、好久了……你……好嗎?”
那聲低喚、那聲輕問,喚得我心一糾。那般突然,說不出為什麼,就潺潺流下淚來。
“沈若……”他緩緩走到我面前。“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和我記憶中的你一樣,絲毫都沒有變。”
“為什麼?”我仰起頭,淚無聲地滑落。“為什麼你甚麼都不告訴我?為什麼你就那樣離開我?為什麼?為什麼你甚麼都不對我說?”
“我不能──”他低低說著,彷彿很艱難。
“為什麼?”我顧不得滿臉的淚,抓著他,顫聲追問著:“我一直在看著你,我心裡一直只有你──為什麼你還是不能愛我?不能回頭看看我?”
人來人往的大廳,冷然旁觀著我的悲喜。江潮遠幽淡的容顏如舊,底啞的迴音,句句若嘆息。
“我不能,是因為──”他聲音放得很低,涼涼的,像潮聲的迴響。“我想,你應該找個比較適合的人,我已經不年輕了──”
“不──”我緊抓著他,深怕稍一眨眼,他就會自我眼前消失。“我只要你,從我十五歲起,我就一直看著你。我心裡始終只有你,始終只有你。請你回頭看看我!請你──”
我重複又重複一直以來對他的心情和相憶惦記。
“沈若──”他略有一絲遲疑。低低說:“那一年,我從巴黎寄了機票給你,但我等不到你。後來,再相遇,你身邊已經有了人。演奏會上為你保留的座位,如當年的空缺著;我還是沒有等到你。我以為──所以,隔天我就離開。我想,也許再也見不到你,或者,也許再相遇時,你早已經有所依歸。我怎麼也沒想到──”
“曾經滄海,除卻巫山……”我喃喃唸著。“你記得這首元微之的詩嗎?潮遠先生?”
我俯臉望著我,夜黑深邃的眼睛看進我眼眸。
“我懂,我記得。”他終於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龐。“你有一雙很美麗的眼睛,沈若。我甚麼都懂……”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