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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警長和那個叫施朝安的警員在這座宅子裡,像兩條狗似地東嗅西聞,但始終不發一言。施朝安長相清秀,一點也不像吃這碗飯的人。郝妹還知道他與她同歲,一日她在大橋頭買小菜,聽得他的家主婆對人講,她男人屬羊的。
一聽有人說,郝妹見到過黑龍潭對過山岩上有人採藥,那個王警長一直死樣活氣的眼睛一亮,他把郝妹叫進裡屋,細細地問了起來。
在桐鎮的兩年裡,郝妹在街上見過王警長好幾回,但從未說過話。每次碰見,他都那麼冷冷地看郝妹一眼。王警長坐在連大爺平日坐的那把竹椅裡,還是那麼冷冷地看著她。郝妹知道門外所有的人都紮起耳朵來聽她在說些什麼。她在一片黑壓壓的目光中,聲音顫顫地回答了王警長的每一句問話。在這期間,她知道爹感到風光極了,她對自己也非常滿意。
&ldo;該不會是那黑廝變作個人形在那兒消遣吧?&rdo;有人在門外問。
王警長鄙夷地朝門外掃了一眼,向郝妹擺擺手,示意問話結束。
連二伯坐在靈堂邊一個非常顯眼的位置上,捋捋一捧雪白的鬍鬚道:&ldo;來的時候,莊裡的狗不叫,雞上樹,連小蟲兒屁都不放一個,你說來的不是伊,是啥人?&rdo;
哦,那個高懸中天的大銅盤似的金紅金紅的月亮!
小連莊的人都深深地記住了那個有一片奇詭暗紅的月色夜空。
郝妹在藤榻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午飯後,巷內半陰半陽,有幾分灼熱。郝妹搬出藤榻直對著敞開的大門躺下,想歇一小會兒,再幹活去。
根發在山塘街開一爿山貨店,一直要做到夜深才回家。她一天忙三頓,整日燒燒洗洗涮涮,一得空,她就到後面的灶間柴房,搓草繩打草包,她的草繩草包賣相極好且結實,因而是出多少就可以賣多少。所以對過蒲包老太有時又叫她巧手郝妹,蒲包老太說她單憑賣賣這些個草繩草包就有得吃了。
&ldo;給你掙錢看家,燒飯洗衣,還陪你睏覺,人又年輕又好看,你這個木頭根發,真是前世修來的福!&rdo;這個蒲包老太在郝妹嫁過來不久,有一日,用手點點根發的額角,當著好些個鄰舍這樣說。
根發黑蒼蒼的臉上大放光彩,只是咧個大嘴,呵呵呵地笑個不停。
郝妹只在一二歲時被爹挑在籮筐中來過一趟桐鎮,籮筐的另一頭是一隻脫毛的母雞和幾個老南瓜。還不大會說話的郝妹,坐在筐裡,烏眼溜溜地四下看,看見鎮上街路兩邊的餛飩店、麵點店,只要是賣吃食的地兒,她都一律用小手拍拍胸口對爹說:&ldo;餓餓餓……&rdo;
然而,現在的桐鎮也是她郝妹的桐鎮了,她說著一口標準的桐鎮方言,挺直著腰桿走在鎮上的大街小巷,如果她願意,她可以走進街路兩邊任何一家餛飩店、麵點店。人來客去時,她會直接到桐鎮最好的菜館大貴樓去叫幾道上好的小菜。郝妹非常知足。
第8節:出 世(7)
根發大她十幾歲,人有幾分木訥,整日少言寡語的,但卻非常疼她。郝妹願意嫁給根發圖的就是這個,她能做得來他的主。根發上無父母,下無弟妹,人又肯吃苦,既不吃煙又不吃酒,除了外出進山收貨,不在店裡便在家中,在嘴上也同她從無高低。想想死掉的巧巧,想想莊上那些在田裡從雞叫做到鬼叫的小姐妹,郝妹心裡什麼時候都是美滋滋的,但美中不足的是,她未能為汝家生下一男半女。這兩年沒少求醫訪藥,可一點都不管用。
一想到這事,郝妹便愁上心頭。
一個白髮農夫挎個大竹籃,貼著汝家牆門陰涼處走過,過去了又折返回來,摘下斗笠對郝妹說:&ldo;這位娘子,討碗涼水吃吃,阿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