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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黑衣女人驀然轉頭說道:
“有人來了!我先走一步。”
語聲中,一縷淒涼的琴聲飄了進來。
蘇季下意識往房門的方向掃了一眼,轉回頭的時候,黑衣女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那琴聲很慢、很悲,說不上難聽,卻能感到很刺耳,就好像一隻老鳥淒厲的悲鳴。
蘇季推開門,外面沒有酒客,什麼人都沒有。
平時喜歡湊熱鬧的青丘狐靈,現在不知都去了哪裡。
除了一片死寂,只剩那琴聲。
琴聲是從四樓傳下來的,走到外面的蘇季可以聽得更清楚。絲線摩擦的聲音尖如拉鋸,令人牙根發酸,就像痛苦與喘息,透出一種濃重的悽苦陰森之意。
那聲音如鬼卒揮鞭,抽冷了歸人的心,也抽散了過客的魂,恐怕只有在給死人送葬的時候,才能聽到這種聲音。
蘇季向樓下望去,發現到處都沒有人,樓梯上沒有人,帳臺前沒有人,前前後後裡裡外外都沒有人。
這個本來熱熱鬧鬧的恭骨樓,彷彿忽然變成一個杳無人跡的死樓,彷彿所有人都被那琴聲趕跑了。
蘇季感到奇怪。
然而,當他看見那彈琴的人是兮伯吉甫的時候,奇怪瞬間變成了震驚。
他萬萬沒想到,兮伯吉甫居然能悄無聲息地來到四樓,卻不被人察覺。
黑衣女人是聽見他已經開始彈琴,才發現外面有人的。可以做到這一點的,絕不會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蘇季走近些,定睛一看,發現兮伯吉甫眉宇周圍,正散發著淡淡的紫氣。這是隻有修煉到玄清二境的修士才有的特徵,蘇季沒想到一年之內,他居然從一個凡人,修煉到如此境界。若沒有一個高人指點,任憑天賦再高,也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那麼他背後的高人,又是誰呢?
蘇季發覺他又變了。
迄今為止,他已經從兮伯吉甫身上看到三個截然不同的模樣。
初次見面,他斯文秀氣;上次見面,他頹唐消瘦;而這次見面,他又換了一副樣貌。他的眉目中透著一股隱隱的邪氣。雖然他的笑容一直有點壞壞的,但現在卻是隱約帶著一種走火入魔的意味。
兮伯吉甫緊閉雙目,手按在琴絃上,一縷弦絲彎曲下來。修長的手指微微顫動,絲絃也跟著顫動。
蘇季又仔細聆聽那琴聲。他從沒聽過這麼讓人心碎的琴聲,聽得心力交瘁,肝腸寸斷。
然而,重點不是那琴聲,而是那琴絃之上隱隱蘊含的一股微妙的玄清之氣。
狐姒彈琴的時候也曾散發過這種氣息,但與他相比卻要弱上許多。
兮伯吉甫閉目彈琴,絲毫沒有與人寒暄的意思。
蘇季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
難道要告訴他匣中的造化玉牒,已經變成了一撮毛?
這種事若非親眼見到,只怕永遠也無法相信。儘管兮伯吉甫很信任蘇季,但他畢竟不是笨蛋,非但不笨,反倒很聰明。蘇季不能排除,他是知道狐七掉包了真的造化玉牒,才把那匣子交給自己保管的可能性。
既然不能提匣子的事,蘇季只好問了另一個他更關心的問題:
“你在渭水河畔,可見到她了?”
兮伯吉甫用力彈了一下,把手從弦上移開,與弦相距一寸,像是默默地對視,又像是在輕輕地喘息。
許久過後,他點了點頭。
蘇季看見他的面色已變得蒼白憔悴,連眼睛都凹了下去。從他臉上已找不出以前那種瀟灑樂天的影子,勉強裝出來的一絲笑容也掩蓋不住那種愁苦之色。
少頃,兮伯吉甫又將手重新按在弦上,如疾風驟雨般彈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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