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潘金蓮激打孫雪娥 西門慶梳籠李桂姐(第1/5 頁)
詩曰:
六街簫鼓正喧闐,初月今朝一線添。睡去烏衣驚玉剪,鬥來宵燭渾朱簾。
香綃染處紅餘白,翠黛攢來苦味甜。阿姐當年曾似此,縱他戲汝不須嫌。
話說潘金蓮在家恃寵生驕,顛寒作熱,鎮日夜不得個寧靜。性極多疑,專一聽籬察壁。那個春梅,又不是十分耐煩的。一日,金蓮為些零碎事情不湊巧,罵了春梅幾句。春梅沒處出氣,走往後邊廚房下去,槌臺拍凳鬧狠狠的模樣。那孫雪娥看不過,假意戲他道:「怪行貨子!想漢子便別處去想,怎的在這裡硬氣?」春梅正在悶時,聽了這句,不一時暴跳起來:「那個歪斯纏我哄漢子?」雪娥見他性不順,只做不聽得。春梅便使性做幾步走到前邊來,一五一十,又添些話頭,道:「他還說娘教爹收了我,俏一幫兒哄漢子。」挑撥與金蓮知道。金蓮滿肚子不快活。因送吳月娘出去送殯,起身早些,有些身子倦,睡了一覺,走到亭子上。只見孟玉樓搖颭的走來,笑嘻嘻道:「姐姐如何悶悶的不言語?」金蓮道:「不要說起,今早倦的了不得。三姐你在那裡去來?」玉樓道:「才到後面廚房裡走了走來。」金蓮道:「他與你說些什麼來?」玉樓道:「姐姐沒言語。」金蓮心雖懷恨,口裡卻不說出。兩個做了一回針指。只見春梅拿茶來,吃畢,兩個悶倦,就放桌兒下棋耍子。忽見看園門小廝琴童走來,報導:「爹來了。」慌的兩個婦人收棋子不迭。西門慶恰進門檻,看見二人家常都帶著銀絲鬏髻,露著四鬢,耳邊青寶石墜子,白紗衫兒,銀紅比甲,挑線裙子,雙彎尖趫,紅鴛瘦小,一個個粉妝玉琢,不覺滿面堆笑,戲道:「好似一對兒粉頭,也值百十兩銀子!」潘金蓮說道:「俺們倒不是粉頭,你家正有粉頭在後邊哩!」那玉樓抽身就往後走,被西門慶一手拉住,說道:「你往那裡去?我來了,你倒要脫身去了。實說,我不在家,你兩個在這裡做什麼?」金蓮道:「俺倆個悶的慌,在這裡下了兩盤棋,時沒做賊,誰知道你就來了。」一面替他接了衣服,說道:「你今日送殯來家早。」西門慶道:「今日齋堂裡都是內相同官,天氣又熱,我不耐煩,先來家。」玉樓問道:「他大娘怎的還不來?」西門慶道:「他的轎子也待進城,我先回,使兩個小廝接去了。」一面坐下。因問:「你兩個下棋賭些什麼?」金蓮道:「俺兩個自下一盤耍子,平白賭什麼?」西門慶道:「等我和你們下一盤,那個輸了,拿出一兩銀子做東道。」金蓮道:「俺們沒銀子。」西門慶道:「你沒銀子,拿簪子問我當,也是一般。」於是擺下棋子,三人下了一盤。潘金蓮輸了。西門慶才數子兒,被婦人把棋子撲撒亂了。一直走到瑞香花下,倚著湖山,推掐花兒。西門慶尋到那裡,說道:「好小油嘴兒!你輸了棋子,卻躲在這裡。」那婦人見西門慶來,暱笑不止,說道:「怪行貨子!孟三兒輸了,你不敢禁他,卻來纏我!」將手中花撮成瓣兒,灑西門慶一身。被西門慶走向前,雙關抱住,按在湖山畔,就口吐丁香,舌融甜唾,戲謔做一處。不防玉樓走到根前,叫道:「六姐,他大娘來家了。咱後邊去來。」這婦人撇了西門慶,說道:「哥兒,我回來和你答話。」遂同玉樓到後邊,與月娘道了萬福。月娘問:「你們笑什麼?」玉樓道:「六姐今日和他爹下棋,輸了一兩銀子,到明日整治東道,請姐姐耍子。」月娘笑了。金蓮只在月娘面前打了個照面兒,就走來前邊陪伴西門慶。吩咐春梅房中薰香,預備澡盆浴湯,準備晚間效魚水之歡。看官聽說:家中雖是吳月娘居大,常有疾病,不管家事。只是人情來往,出入銀錢,都在李嬌兒手裡。孫雪娥單管率領家人媳婦,在廚中上灶,打發各房飲食。譬如西門慶在那房裡宿歇,或吃酒,或吃飯,造甚湯水,俱經雪娥手中整理,那房裡丫頭自往廚下去拿。此不必說。當晚西門慶在金蓮房中,吃了回酒,洗畢澡,兩人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