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第1/2 頁)
她一次次切實地感受著自己跌入深淵,沒食慾,失眠,恍惚,忘事,看日光似黑夜。
呼吸越來越淡,微笑越來越少。想壓制狂烈叫囂的兩極情緒卻越來越困難,想整理混亂不堪的語言也越來越吃力。
她在這茫然無措的癲狂中拼命掙扎,越掙扎卻越痛苦。
一句話就是淚點,一首歌就聽到流淚。走在人群中也覺得手腳冰涼,無處躲藏。
問自己,會好起來嗎?
再也好不起來了吧。
常常突然回神,發現人們都不見了。整個空間裡只有她一個人躺在床上。
天色昏暗,汽車聲鳴。醒來之後就再無睡意,醒來之後就忘記夢境。
像這樣恍惚又安靜的清晨,在她的生活裡不斷重複上演。
好像什麼都有,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若能不動聲色地一直機械運轉下去,結果或許還能好一些。但若回憶殘忍地潛入腦海,山崩海嘯便能隨後覆滅理智。
明明好好地走在路上,她也會在某些瞬間忘記自己是誰,不知身在何處。
有一天,痛苦值達到頂點,饒束在電話裡跟饒璐說,她過段時間就退學。
饒璐還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隨便你啊,現在退也可以啊。
饒束笑,語氣平淡,說,我說真的,我不想繼續念本科了。我無以為繼,姐,你懂嗎?
這件事情她在電話裡反覆提了幾次,姐姐一開始以為她說笑的,後來發現她真想這麼做,態度就嚴肅起來了。
也許是饒璐告訴了父母,訊息很快傳回家裡,繼而傳遍五親六戚。
饒束又成了那個被眾人談論且責備的物件。
聰明、驕傲、自負、叛逆、作孽、不懂事、自毀前途、精神不正常、遺憾了可惜了、生來就是不詳之人……這些字眼與高中畢業前如出一轍。
饒束從饒璐的口中聽到這些轉達自不同親戚的詞語,麻木了。淡笑,內心空蕩,只剩下一汪死水。
倪芳開始堅持不懈地給她打電話,饒束接了一次,只聽見她問:&ldo;念得好好的怎麼又不念了?鬧什麼啊!沒有學歷以後你怎麼找工作?現在有一點錢有什麼用?你又不是真的很有本事。以後你錢要是花光了,回家賴著,我立刻趕走你,愛上哪兒上哪兒去,家裡可養不起你。&rdo;
&ldo;……&rdo;
饒束直接掛了電話。
鼻酸,喉嚨哽咽。眼淚卻不再跟以往那樣立刻流出來了。
大概這輩子的淚水都流盡了。
歸屬感像泡沫一樣,越來越稀薄,越來越淡弱,終於,有一天,不用誰伸手去戳,它就自己消失了。
她終於成了一個沒有歸屬的人。
4
2017年6月尾。
饒束已經連續失眠了將近兩個禮拜,這期間,她沒有踏出過一步家門。
黑眼圈和凌亂的頭髮相得益彰,看起來著實像個女鬼。
過去幾個月的時間內,吳文、葉茂和範初影他們給她打過幾個電話,但她都沒有接聽,任由鈴聲響著,直到它自己結束。
前些天,她刪掉了很多人的微信,沒什麼具體的緣由,只是忽而發現雙方沒有聯絡的必要了。
沒有聯絡的必要,就不用存在著了。誰知道哪一天,她會突然離開世界呢?
突然的事件總會引起人們的廣泛討論,而她實在太討厭人們聚在一起談論她的景象了。
她必須得率先清除掉這些人。
七月前一天,這一整天,饒束什麼事情都沒做,洗完澡後趴在床上翻書,連電腦都沒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