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己(第1/4 頁)
寬闊、碧綠的芭蕉葉。
上面擺著一團烤糯米飯,撒著烤香的芝麻、小米辣椒,林月盈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兒,糯米飯自身的香氣被炭火烤得蒸發出,又混合著一點辣的鹹香,直衝鼻子。
她不能吃很辣的東西,吸了一口冷氣。
秦既明姿態放鬆地坐在一把竹椅上,微微仰臉,垂著眼看對面的妹妹。
不知不覺,都長這麼大了。
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太久了,經常會忽略掉對方的變化。這麼多年過去了,猛然回首,才發覺她已經成了成為一個優秀的成年女性。
“你呢,”秦既明說,“你心裡的其次的’愛’人,是誰?”
林月盈低頭,挑著糯米飯上小米辣少的地方吃,筷子戳一戳,一整塊兒捲起:“你都這麼說了,我肯定要說是你呀。”
心不甘情不願,吃東西也不專心,她挑挑揀揀,像小雞啄米,速度快,效率低,要把小米椒一點一點地全都挪走。
秦既明拿了筷子,幫著去夾走她烤糯米飯上的小米椒,林月盈的筷子在空中虛晃一晃,頓了頓,才繼續若無其事地吃飯。
秦既明平靜地問:“前幾天的那個心上人呢?”
他看到林月盈低著頭,頭髮蓋不住她雪白的肩膀,露出漂亮的健康手臂,肩膀上有一個小小的白色小疤痕,那是打疫苗留下的標識。
秦既明還記得帶她去接種疫苗時候的場景,她怕疼,又覺得在那麼多小朋友面前哭出來丟人,就摟著他脖子,背過臉,一邊忍著淚不哭出聲,一邊又因為注射針頭扎入胳膊而疼得皺眉咬牙,一臉視死如歸。
她比他小十歲,又是眼皮子底下照料大的,青春年華,正是大好時光。
十歲的差距是一道鴻溝。
甚至是她生命的一半。
十年時光彈指過,恍然間,人已經不再少年。
秦既明驀然想起《浮士德》中的吶喊,之前他讀到“還我那可貴的,可貴的青春”一句時,毫無感覺,此刻望著林月盈,卻品出些其他的味道。
說不出的滋味,像她此刻嘴巴一張一閉,吞下去的烤糯米飯。
手指無意識地摳緊芭蕉花,摳得花瓣經不住地破裂。
秦既明將視線從她唇上移走,平靜注視她背後來往的人,各色的花褲衩。
他沒有等到林月盈的回答,她還在吃糯米飯,不知外界的髒汙,只夾了一塊兒羅非魚。
微微的風讓燥熱淺淺壓低。
秦既明喉結動了動,手從芭蕉花上移開,屈起的手指關節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別在你哥面前裝聾,月盈,說話。”
林月盈捏著筷子,晃啊晃啊:“說什麼嘛。”
“前幾天忽然一臉緊張地同我講,說有了心上人,具體的都要保密,不說那個人是誰,也不說怎麼認識的,哪裡人,”秦既明仔細看著妹妹,“是你騙我的?”
他從她臉上詳細搜尋說謊的證據。
“誰騙你,”林月盈嘟囔,“我都用我的成績發誓了,請你相信一個學霸的名譽,好嗎?”
她是肉眼可見的不開心,天氣炎熱,她此刻的表情也有一點點愁悶。
秦既明亦如此。
被撥弄得花苞層層開的芭蕉花無力地躺在桌上,似在控訴方才人類對它的捉弄。
店主將林月盈點的烤豬眼睛端上來,熱氣騰騰。竹椅,香料,小方桌,攤開的新鮮芭蕉葉,被拆散的芭蕉花,漸漸失控的問話,和這漸漸潮熱的空氣。
秦既明開口:“有心上人,怎麼還把我排在最前面?是怕我吃醋?”
他的聲音輕緩。
林月盈說:“我才不怕你吃醋。”
她怕他不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