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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常讓人付出代價。」李白說到這裡黯然。如果不是自己任性,何至於到這個程度?她由衷地說,「在這一點上,我很羨慕你,你似乎永遠都很有分寸,把握的剛剛好。」
「但你不是覺得這樣像溫吞水?」
李白愣了下,「如果用武功來比喻,你一定是太極高手。沒有鋒利的銳角,卻總是能讓人覺得內力的存在。」
李向樵這次沒有笑,等了會兒才說,「其實誰的人生都有缺憾。就像寫小說的金老爺子,一般人提起他,總以景仰的眼光來看他,覺得他是極其成功的。但是你仔細看他的人生,很難用圓滿來形容,相反,是人生的各種滋味。」
外面北風呼呼,正是圍爐夜話的好時機。李向樵進廚房拿出一個小紫砂壺,給兩人手裡的酒杯倒上酒,李白自己加上蜂蜜拿攪拌勺輕輕的攪著。這蜂蜜是李向樵從中亞帶回來的,特別香。
「金老爺子出身望族,家裡對成功的定義是能躋身於上層社會,就是在上層政府當國家棟樑。可惜,他生的時候不好,、日本侵華。家道中落,留給他的就是自小飽讀中國書籍。家族給他的影響很大,他的志向是做外交官,也考進了很好的大學,但因為思想相對保守,竟然因為政治原因而失了學,最後是法學院畢業,流落去了香港,徹底斷了在國民政府當外交官的路。在香港一窮二白,他做過編劇討生活,那時候的編劇可不是現在這地位。他創辦了和現在搏眼球、搏流量的公眾號差不多的小報。為了賺錢吃飯,無奈開始寫小說。新中國成立後,也想回來繼續當外交官的夢想,但因為不是根紅苗正,也未能如願。感情方面,去香港之前,遇上了一個大家閨秀,差不多是私奔,沒幾年就散了,女方據說是回了大陸,不知終老的結局如何。他又娶了個女記者,算是相濡以沫,結果還是他移情別戀,女方至死都不給他表示愧疚的機會。他喜歡一個電影明星,喜歡到世人皆知的地步,人家也並不睬他。他的家人,早年慘死國內。他的兩子兩女,一子早逝,另一子也是極普通的人。這樣的人生,從事業,到情感,到家庭,哪一樣美滿?即便他是享譽華人世界的小說家,又哪一個是他的夢想?」
李白呆了一呆,她還從來沒聽人這樣解讀過。這樣一數,的確,如果是她,確實未必覺得幸福。
「可是,他依然是最受華人世界歡迎的小說家呀。」
「他的小說很好看,我也喜歡,但整體看,就像一件舊王孫的碗,即便曾很名貴,本身就是一種滄桑。他的小說情節、人物、甚至結構佈局,都讓你有一種聽演義般的感覺。因為他自小就呆在家裡的藏書樓看書,舊學功底深厚。所以,他寫的小說,基本是純中國的,用詞、思想、人物、寫法,都是中國的,沒有國外的東西。但是,他望族出身,本來讀書是為了出人頭地當士大夫,卻最後成為一個寫演義小說的。好比本來是要培植了做降龍木,最後卻成了取薪之材,即便火光熊熊,也難掩命運的捉弄。這樣成功的人,也有過任性,也有過圓融;他的人生有計劃、但偶然性對他命運的影響顯然更大。在萬人景仰的光芒下,他也一樣有意難平。所以我說,有些事情,你不必太糾結,任性並沒有什麼錯,因為不知道最後會開出什麼花兒來。太在意對錯,沒有意義。有沒有分寸,也不必在意。也許時間和經歷也會讓你有自己的分寸,也許你的分寸就是這樣的,又有什麼關係?」
「你真覺得研究俄羅斯很酷?」
「我覺得酷不酷沒什麼用,最重要的是,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我當時啊……」,李白想了想,「很多原因。我一直覺得自己是賭氣才選的俄羅斯。反正我不會去美國。」
「賭氣的話,為什麼沒選歐洲?」
「因為歐洲我不感興趣啊。」
她聽到李向樵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