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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回國的第三個月,誰也沒有認出誰。
這城市無疑是美好的。專案成功之後,引爆科技論壇,微信瘋狂震動,工作群裡表情包橫飛,歡欣鼓舞,但沒有一個人提議聚餐。
溫凜回想起大學創業的時候,取得一點小小的成就,熱血得男男女女恨不得一起喝酒擁抱。如今所有人都只想換下通勤裝,回家的回家,泡吧的泡吧。下了班之後,不記得自己的同事姓甚名誰。
也許是受在外念書那陣子影響,她很適應這裡的土壤。
近幾年她成了很少開口說話的人。她讀的學校不是什麼party school,坐落在北美鄉村,中國人不多。她不住學校提供的學生公寓,獨自在外租房,深居簡出,一天中和人交流得最多的時刻,是半夜火警把所有人轟下樓,站在人群中聽此起彼伏的英文謾罵。
所以她很少懷戀過去,很少再做夢,每晌安眠都分外珍惜。
溫凜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見到楊謙南了。
那天氣溫很低,夜幕降臨,南國的都會寒氣逼人,那種完成一項大任務之後倦怠的空虛感又霸佔了她的身體。她只想快點穿過外灘隧道,回對岸的家裡。
她想起過他嗎?有過一瞬間吧。
是在驅車經過南蘇州路的時候。在這個路口的一盞紅燈前,北京城裡那條交通混亂、灰撲撲的蘇州街又如浮風一般,再度卷過眼前。
分明是相似的地名,上海的蘇州路文藝氣息濃鬱,從英國領事館官邸,到老石庫門裡弄,撲面而來一個華洋雜居,浮華綺靡的十里洋場。
那個在風雪天遭竊,身無分文站在街頭等人認領的小姑娘,到底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天之後沒多久,老周找到她,說又有新案子。
溫凜坐在自己的辦公椅裡,聽他眉飛色舞地講解,甲方是個多麼有實力的汽車公司,對他們又是多麼信任。溫凜驚訝自己確實聽說過這家車企的名字。但更驚訝的是,這麼大的案子居然會找上他們公司。
老周被她氣得一屁股坐下來,用不在調上的普通話質問她:「lynn,你能不能對公司有點信心?」
溫凜哂然一笑。
老周大名叫周正清,是個新加坡人。
這行的老闆大多不是大陸籍。廣告業最鼎盛那幾年,4a公司的樓裡都是一層外國面孔,一層新馬泰。如今每個人都明白,這條衰老的虯龍早已盤不上雲天,應屆生薪酬年年走下坡路,有想法的一撥人早就辭職做起新媒體。
相比下來,老周對行業顯得太過樂觀。半年前他還是美國某廣告公司巨頭的高層,由於娶了個中國老婆,毅然決定來大陸單幹,做自己的創意熱店。
溫凜那時還是他的同事,周正清看中她的履歷,忽悠她做他的合夥人。
當時他是這麼說的——
「lynn,傳播絕不是一種商業,它是一種藝術。拿著幾個既定概念違心地寫策劃,再看著策劃案被實現得面目全非,多麼浪費你的創造力?你有你自己的風格,有你自己的理想,應該有一個地方讓你大展拳腳。和我一起回國,我們做自己的品牌,做能被稱作藝術的產品!」說得熱血沸騰。
換作其他人,可能會給他預約精神科醫生。
但溫凜考慮了一個月,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綠卡,隨他回國創立了現在的公司。
國內大環境對創意產業並不友好,溫凜擔著一個合夥人的名頭,薪資遠不如在美國的一半。但她前幾年把自己餐廳的股份轉讓了出去,做了幾筆成功的投資,終於不再需要依靠工資過活,可以真正去做一些一看就不賺錢的營生。
周正清也是偶然有一次,聽說溫凜在衡山路有一套三居,回家後和太太連連感嘆,說時代真的變了啊,就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