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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鏡裡的那個景觀,目光直愣愣地注視在自己那雙套靴上,衝著它們瞅了好幾秒鐘,彷彿是頭一次看到這雙靴子。過後,他穿上了左腳的那一隻,隨即又想起把右腳的那一隻套到左腳上去,可那一隻怎麼也套不上。
——是他喚我過去的,這是一種多麼怪異的偶然機遇呀,——學者說道,——否則,我可是怎麼也不會注意到它的。可是,這預示著什麼呢?……鬼才知道這預示著什麼!
教授冷冷一笑,衝著那雙套靴眯起了眼睛,左腳上的那一隻還穿著,而去套上右腳的那一隻鞋。——“我的天哪!要知道,甚至都無法設想出其種種後果喲……”教授鄙夷地將本應穿在右腳的那隻靴子踢開,這一隻可是惹他生氣了,它就是不願套到左腳上去,於是他便只穿著一隻靴子而向出口走去。就在這時,他把手帕給弄丟了。只聽見他使那沉重的大門發出砰的一聲而走了出來。在門口的臺階上,他左左右右地拍打著各個衣兜,許久地尋找衣兜中的火柴,火柴一找到,他邁開腿便向街上走去,嘴上叼著的那支菸並沒有點燃。
一直到教堂跟前,這學者是一個行人也沒遇見。走到那裡,教授仰起頭來,目光立時就被那圓盔形金頂吸引過去。太陽光正從一側在甜蜜地舔著它哩。
——怎麼我早先就沒有看到過它呢,多少偶然的機遇呀?……呸,真是個笨蛋,——教授瞅著自己那穿得不一樣的兩隻腳,垂下頭而思忖起來,——嗯……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返回去找潘克拉特?不行的,他那人是叫不醒的。扔掉它,扔掉這可惡的東西吧一又怪可惜的。只好用手提著得了。——於是,他脫下那隻靴子,嫌惡地提著它。
有三位坐著一輛樣式已不那麼時興的小汽車,從普列齊斯堅卡大街開出來。那三位中,倆人是醉漢,而坐在他倆膝上的,則是一個濃妝豔抹的、穿著一件一九二八年風行的綢料燈籠褲的女子。
——嘿,老爺子!——那女子用低沉而有點兒嘶啞的嗓門叫喊道,——你怎麼竟把另一隻靴子換酒喝啦?
——看得出,這老頭在“阿里卡扎酒館”灌得夠多的啦。——左邊那個醉漢號叫道。右邊那個則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喊叫道:
——老大爺,怎麼,伏爾洪卡街那家通宵酒館還開著嗎?我們就去那兒!
教授從眼鏡框上邊嚴厲地瞪了他們一眼,吐掉嘴上叼著的菸捲,當時就忘掉了這幫傢伙的存在。普列齊斯堅卡林蔭道上,泛出了斑駁的陽光,而基督大教堂的圓盔形金頂則開始熠熠生輝了。太陽昇起來了。
第三章 佩爾西科夫捕捉到了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就在教授將他那隻天才的眼睛湊近顯微鏡目鏡的時候,他有生以來頭一次注意到這樣一種現象:有一束光因其特別明亮與粗壯而顯得凸出。這束光的顏色是鮮紅鮮紅的,它從那渦紋中凸出來,就像一根小小的刺兒,喏,這麼說吧,就像是一根又尖又細的針,也就那麼一丁點兒大。
然而,這束光把這位造詣極深的專家那隻訓練有素的眼睛吸住了好幾分鐘,這卻實在是一件莫大的不幸。
在它之中,在這束光之中,教授看出了一種其意義要比這束光本身,比這個由於顯微鏡的反射鏡與物鏡之鏡頭移動而偶然誕生的並不穩定的產物本身,還要重要千百倍,還要重大得多的東西。由於助手把教授喚了過去,那些阿米巴蟲得以有一個半小時持續承受這束光的作用,結果便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圓盤上那些位於這束光之外的粒狀阿米巴蟲一個個萎靡不振地癱在那裡,顯得軟弱無力,而就在這時,就在那把紅色的利劍穿射之處,卻發生了一些奇詭的現象。紅色光帶上,生命在沸騰。那些灰色的阿米巴蟲一個個都伸出偽足,使出全部氣力朝著紅色光帶爬去,而一落入那光帶上便(就像是著了魔似的)立即顯得生機勃勃,充滿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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