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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連走動和擺放器物都不準發出一絲半毫的聲音,一切都以肅靜為至誠。
寅時三刻,主祭的皇帝乘十六人抬的軟轎從乾清殿出發,到達承天殿,率領早已候在殿外的皇子、內外藩王及世子上香,叩首行禮,開始大祭。
大祭儀式繁多,頭更是磕得讓旁人聽了都會害怕。祭禮中,須行九跪九叩的大禮,頓首達八十一次之多,穿著厚重的禮服,在那塞滿了人,又生了十個青銅鼎獸爐的金磚地上爬起跪落地行這種大禮,對於參加祭禮的人而言,簡直就是在受大刑。
偏偏那年又逢“整十”,大祭的儀式更是異常隆重。趙長安聽包承恩說,“整十”要每十年才有一次,所以禮部恭擬上來的單子,定的大祭儀注三倍繁於往例,時辰也三倍長於往例。簡單點兒說,除了其他額外的儀注外,凡參加祭禮的人,還都要磕三遍,也就是二百四十三個頭。趙長安當時一聽就頭皮發大。
到了大祭的前夜,十二月三十,寅時三刻,趙長安獨個兒摸到了承天殿,瞅瞅四下沒人,一矮身,就鑽進了殿門左側一張覆了紅雲繡金龍紋緞的案桌底下。他早就想好了,要想逃過那二百四十三個頭,整個皇宮中,唯有藏在這裡,才能讓眾人找不到他!
才藏好,十三名一等司俎太監就端著獻祭的祭品進來了。先是平安包子,一共九盤,每盤九個;然後是“獻祚”,祚肉是早已選好的一口大黑豬,縛好了,整頭置人大鍋中去煮,煮得半熟後,只割下豬肩上最肥厚的那一大塊肉,血糊拉地盛在一隻金俎盤上,由四名御前司俎太監端上來,擺在奠案正中。
這塊祚肉雖大,可也不夠六十多名皇族宗親分享的。通常,只有最得皇帝器重的幾人,才有資格在祭禮後,由親自操刀的皇帝割一小塊祚肉給他。能吃到祚肉,是無上的榮耀,有些皇族中人活了一輩子,也嘗不到一小口這祚肉。
放好祭品,所有人均退到殿外階下,只候卯時正刻,皇帝率全體皇族行大祭禮。趙長安蹲在案桌下,透過錦緞縫隙,看著那一大塊冒著熱氣和腥氣、流著油脂和血水的祚肉,想:這麼一塊什麼作料都不擱的大肥肉,我大宋的列祖列宗們能笑納嗎?
忽然,大殿側門“吱呀”一聲響,跟著,一條褚黃色人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趙長安一怔,跟著便笑了:哈!是哪位皇子也煩磕那二百四十三個頭,跑這兒來了?
他正想出聲,招呼來人到他這兒一同躲災,卻見這人一轉身,正好面對他。只一眼,他就認出來了,這人就是那個曾與他有一面之緣的趙長平!雖然已過了七年時間,趙長平已是個十六歲的大人了,形體、容貌也變了很多,可他眼中的神情卻幾乎一點兒沒變,還是那麼悽惶無助,讓人只看一眼都會心酸得想掉眼淚。可最令趙長安心酸的,卻是他的衣著。
那麼冷的天,他居然還是隻穿著一件夏常服,雖然衣上的破洞都縫綴過了,可衣衫上東一綹,西一條,隨處都是因無法縫補而任其拖掛著的布條,一陣風過,吹得那件破衫還有他整個人都在打顫。而他腳上的那雙靴子,破得十個趾頭都露出來了。可想而知,他臉上、手上,還有腳趾上,滿是結了黃痂的凍瘡!
一看他這樣,趙長安當時就傻了:天哪,大哥哥怎麼還是這麼一副忍飢受凍的慘樣?當年皇上不是許了我,不再餓他、凍他了嗎?難道,皇上哄我?哦,不不不,不可能!君無戲言,皇上怎麼可能會騙我?嗯……定是皇上國事繁忙,把這件小事給忘了,要麼,是那些可惡的勢利眼太監們陽奉陰違,根本就未遵行皇上的聖諭……
就在他走神的當兒,趙長平四下看了看,神態跟個賊似的,緊接著一步搶到奠案前,還沒等趙長安明白過來,一伸手,他竟然就把那塊祚肉塞到了袍袖裡,再藏進去五個包子,然後疾轉身,就往進來時的那扇殿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