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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顯祖擺弄著手裡的銅幣,有時放在鼻下聞一聞,有時還伸出舌尖舔一舔,那副探頭縮腦的樣兒,把眾村民噁心得直起雞皮疙瘩。
張秀才實在看不下去了:「老道爺……你這又聞又舔的,究竟想幹什麼?」
「沒什麼,」湯顯祖神秘地笑了笑,「老夫就是想驗驗這批制錢的成色。」
「那你驗出來了?」
「驗出來了,成色十足!」
村民們還以為湯顯祖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不想等了半天,卻莫名其妙地冒出這一句,皆覺得有些掃興,各自要回了銅幣散去。
湯顯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又朝那低岡上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張秀才,這些財物的來歷,你們可知道?」
張秀才搖了搖頭:「不知。」
湯顯祖再道:「既然那些老鼠自岡上下來,趁它們走時,你們追在後面一探不就清楚了?」
「怎麼沒追?」張秀才擺手道,「前一次我們也想看看它們是打哪兒來的,奈何那些神鼠來無影去無蹤,稍稍靠近,便會一鬨而散。」
湯顯祖想了想,又道:「此地人跡罕至,你又是如何知道,這裡會發生『神鼠送財』的異事?」
張秀才笑笑:「老道爺忘性倒大,小生之前曾說過,是因得到了鼠將軍的指點。」
「嘖,」湯顯祖嘬著牙花子道,「秀才你跟老夫說實話,那鼠將軍什麼的,真是你親眼所見?」
「那還有假?千真萬確!」
「不會走眼?」
「絕無可能!鼠將軍還請小生喝酒吃肉呢!」
「稀奇,真是稀奇。」湯顯祖感慨兩聲,又覥著臉央求道,「小老弟,老夫最愛聽那稀奇古怪的事,要不你受受累,把這前因後果、來龍去脈給講上一講?」
「可此事說來話長……」
「話長不打緊,反正老夫有得是閒工夫,你就慢慢說、從頭講嘛。」
張秀才扭不過他,只好點了點頭:「好吧,那小生便從頭講。說來慚愧,小生雖十來歲就進了縣學,卻遲遲中不了舉。今年的秋闈,小生又硬著頭皮參加了,本以為這屆好歹能中個名次,不想卻再一次名落孫山……唉,哀莫大於心死啊,放榜那天,我萬念俱灰、百無聊賴,自覺無顏面對鄉親們,便想著尋處沒人的地方一死了之……」
湯顯祖氣道:「你這呆子,念書念傻了?這次考不中,等上三年再考就是,難不成鄉親們還逼你去死?」
張秀才長嘆道:「老道爺見教得是。可當時小生鑽了牛角尖,死活都轉不過來。要知道,小生家境貧寒,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無法從事耕種。這些年來,吃的用的,全靠鄉親們接濟。鄉親們說,一連好幾輩,全村就只出過小生一個讀書人,他們還等著小生金榜高中,光耀門楣呢,可小生卻不爭氣,屢次三番地落第。本想著今年破釜沉舟,借科考一飛沖天,日後好平步青雲,豈料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湯顯祖不屑道:「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能件件都遂願?老夫還是兩榜進士出身呢,這不也成了走街串巷、四海為家的牛鼻子老道嗎?」
「啊呀?」張秀才一怔,眼睛裡登時放光,「老道……不,老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失敬失敬!那個……若老先生不嫌晚輩愚鈍,還望在八股經義上提點一二,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少來這套!」湯顯祖大手一揮,「趕緊說正事!」
「好吧好吧,既然老先生不肯賜教,那晚輩便不強人所難了。」張秀才悵然若失,又悻悻地回憶起前事,「落榜那天,晚輩悲從中來,不由得泣下沾襟,就像丟了魂兒似的,一個人在村外胡亂遊蕩,不知不覺間,夜色已深。晚輩又走了一陣,沒來由地打個激靈,抬眼一瞧,便看見了幾株歪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