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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餘暉浸染天空,像俏女子腮邊的胭脂。李陽卜等人大出洋相,老虎窩居民備感驚異和愉悅。鬍子們沒有打家劫舍的念頭,但是還是要吃飯的,他們在宋家床子生火做飯。有鬍子眼尖,發現四傻子哥倆牽來的騾馬,搶了就騎。騾子很尋常,一匹褚黃一匹青灰,而駕轅馬則不同,雪花毛色,綿密猶如毛氈,馬目炯炯。這馬是本地種與東洋馬的混種,寬肩肥臀,四蹄茁壯。鬍子裡不乏識貨的,他們拍打轅馬的脊背和肚子,罵罵咧咧地爭論,然後掰開牲口的嘴看牙口。騾子急了原地打轉、蹦跳,而駕轅馬卻恢恢長鳴、噴鼻,後腿立起,前腿騰空,前蹄在半空舞動。在呵斥、謾罵中,鬍子們當街就賽起馬來,一時間人喊馬嘶,煙塵盪起,小街被踐踏出無數散亂的坑窪。天黑了,蘇軍士兵也醒酒了,斜垮著衝鋒鎗,晃晃悠悠地從火車站那邊來。鬍子不敢招惹大鼻子,便一鬨而散,趙家大院騾子馬被騎跑了。暮色裡,一高一矮的老毛子幽靈似的飄進了小街,看見一干人於街邊跪伏,竟然嘎嘎嘎地大笑個沒完,在他們眼裡,這一幕太滑稽太可笑了。
第四十五章(5)
老虎窩的日子愈發抑鬱,彷彿沉浸在無邊無際的冥想之中。沙土路上不見個人影,只有貓兒、狗兒穿街而過,不知誰家的豬羔慵懶地在路邊打滾,還有房脊上的公雞激情地追逐母雞。當威武的公雞追上母雞並騎到它的背上,母雞才馴服地伏下身來,直到公雞心滿意足地走開。小街沒了前一陣子的快樂,只有打牌的吵鬧。莊稼收割完後,漢子們聚堆耍錢,聚眾打打紙牌推牌九,玩得天昏地暗,不吃不喝。而有身份的人,諸如商家掌櫃的坐在一起打麻將,嘩啦嘩啦的洗牌聲響徹小街。
唯一不賭的男人大概只有老五趙成和,人家正在新婚之中,白天不出門,晚上老早就和媳婦睡下。老五媳婦是趙前在時訂下的,是城裡女子。趙成和本來不情願的,寒暑假躲著不回來。可躲了和尚躲不了廟,入冬的時候,被母親一棍子給打進洞房裡去了。趙成和說父親的喪事剛完,不宜成親云云。趙金氏說:&ldo;你爹早就有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rdo;懂土木工程的趙成和拗不開鄉裡輿論,只得認命,反正也想開了,就依了父母之命吧。兵慌馬亂並不能止住遺憾,好幾次心生去長春的念頭。他想回學校看看,唸了一回大學,畢業證卻沒到手。一想到這個,心頭便隱隱的堵得生痛。
趙家大院冰冷而破爛,白髮的金氏和憔悴的韓氏依舊不冷不熱,但彼此難得一語的憎恨過去了。金氏一想到她是使自己後半生鬱悶的人,心裡就十分不快,但是她們的關係比從前緩和了許多,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去恨對方了。女人喜歡把生活複雜成一團麻,然後在複雜中尋求事與願違的答案,這是女人的本性。生活總是繼續,她們隨男人生活了很多年,一朝失去了依傍,落寞之感是相通的,連哀怨也是相同的。實際上,她們反而成了患難相依的夥伴。
自打韓氏跳井之後,金氏不再耍威風了。常言道:誰家的門檻沒灰,誰家的鍋底不黑?趙成和佯做不知,不光彩的一段誰都不願提起。趙前故去了,趙金氏執意想打發韓氏,有事沒事老拿話敲打她,說老爺子不在了,你還混個啥勁兒?韓氏不服,說:&ldo;沒功勞還有苦勞呢?&rdo;
金氏就笑:&ldo;呦,就你還有苦勞?&rdo;金氏不想剋制自己,還說:&ldo;老五也是我兒子,我帶大的!&rdo;
韓氏人單勢孤,只得忍氣吞聲,她以為金氏不過瀉瀉火而已,反正低三下四慣了。男人一死,這個家再無多少溫暖了,惟有兒子,才是她生活的全部希望。金氏素來蔑視她,正因為如此,單是為了名聲,韓氏決意不另嫁他人,一把年紀了,混吧,混到哪天算哪天。誰知金氏真要給她找個人家,這天來說:&ldo;葦子溝的餵馬的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