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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魚將那簫拿在手中。她從沒學過音律,不知為何卻對簫之一道極為熟悉,雙手交握,纖細玉指搭在簫身之上,一口如蘭般的氣息吐出,清冷的簫聲盤旋而出。
月光柔和,簫聲卻清冷如斯,如同少女的嗚咽。
沈魚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某種玄奇的意境之中,本來五音不全,宮商角徵羽都認不全的人,竟能吹出如此牽繫人心的簫聲,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沒發現,君涯的眼神陡然變了。從雲弄那凡人般清風朗月的疏闊,變得波瀾縱生。那眼眸裡跳動著的情緒,連君涯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覺得這首曲子極為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一般。
這虛妄池邊,靈氣極足。在這裡起居了數月,沈魚甚至覺得自己的本源之力都有了提高。要知道,她從小本源之力就近乎沒有,一身神力強身健體也就罷了,真要戰鬥的話,恐怕撐不過一個時辰。沈淮神君傾盡整個青丘之力,尋找能固本培元的良藥,可全無所獲。卻不知,這瀾淵境的虛妄池為何有此大用,竟能彌補沈魚體內的本源。
沈魚都是如此,更別說君涯了。
君涯這幾日不復從前的悠閒。他夜裡常常做夢,而夢境之中,都不是凡人之景。他夢到重巒疊嶂的雲渺樓,上有仙鶴如雲,藥童齊拜。他夢到桃花如簇的方壺勝境,期內有個男子,負手如仙,手中一壇開了封的陳酒,旁邊還臥著個青衫男子,眉眼和雙兒有幾分神似。他夢到有個熟悉的地方叫東海蓬島,一草一木都是他記憶裡出現過的樣子,他信步於青石臺階之上,通幽徑,過小園,緩緩推開了洗塵齋的門扉。
往常的夢境,到了這裡也便結束了。他就要滿面虛汗地驚醒,探手摸摸身下的蓆子,再起身瞧一眼雙兒的睡顏。
可這一次,夢境卻沒有結束。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推開洗塵齋的門,一步一步,走到榻邊坐下。牆角有一口箱子,有個小女娃的背影,正蹲在箱子前擺弄著什麼。
他心裡生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那個小女娃隱隱露出一角下頦,卻是驚人的熟悉。君涯幾乎整個人飛撲而上,聲嘶力竭:&ldo;別開啟它!&rdo;
可他如今只是在夢裡而已。小女娃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而是笑眯眯地開啟了箱子。
那是……雙兒。
君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洗塵齋中風雲大動,引得整個東海蓬島上空都盤旋著巨大的旋渦。而箱中兇氣四起,充滿戾氣的魂魄在空氣中隱隱現出輪廓。
雙兒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面上卻現出幾分堅毅之像。這樣的表情,君涯極為熟悉。從前他讓她漿洗衣服的時候,她被木刺劃破了手的時候,都是一副這樣捨生取義的表情。
可這次不同了,那幻化而出的兇手如此真實,是真的會要了她的命的。
狂風大作,窮奇亦露出它猙獰的獠牙,大口一張,向著雙兒吞噬而去。
&ldo;不要!&rdo;
君涯在夢境裡驚醒。榻上的女孩本睡得香甜,被他一聲驚呼,方悠悠轉醒。此時正揉著眼睛,雖然睏倦,卻著急得踢著草鞋下了地,湊到他身邊來。
&ldo;雲弄,你怎麼啦?&rdo;
就在驚醒的那一剎,君涯已然想起了所有的一切。他此刻望向沈魚的眼神裡,多了很多連他自己都看不分明的東西。
沈魚的面上滿是關切之色。可當她與君涯對視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君涯想起了一切。凡人云弄不會有這樣的眼神,雲弄的眼神裡有風有月,有山川河澤,還有她。可司戰天尊君涯的眼眸裡,唯有亙古不驚的、死水般的平靜。
&ldo;你想起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