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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房間是有人每天打掃的。”他說,“如果沒人打掃,你看看。”
“你早上起來疊被子嗎?”
“不疊,您滿意了吧。”
我們回到公寓,像模像樣地一人穿了一條圍裙,瀝川殺魚,我燉湯。瀝川切菜,我炒菜。我一直以為瀝川是公子哥兒,想不到他做這些活兒,又快又好,簡直是訓練有素。瀝川說,雖然他們家不缺錢,但他和他哥哥上大學都是自己打工掙生活費,很少向家裡要支助。
“當然,我爸爸付了我們學習最貴那部分錢,學費。”
我看見他在剖洋蔥。我說:“菜已經很多了,別切了。”
“你給我做好喝的湯,我也給你做一種好喝的湯。”他去洗蛤蜊,“Clam Chowder (蛤蜊湯),你喝過嗎?”
我一頭霧水:“沒有。”
“這湯我從小愛喝,菜譜還是我外婆傳給我的呢。”
“那你教我,好不好?”我擠到他身邊,仔細看他洗蛤蜊。
“不教。這是秘方。專門討好心上人用的。”他將鍋加熱,放上牛油,哧地一聲,將一小碗洋蔥粒倒進去翻炒。之後他又放雞湯,放全脂奶,放土豆粒,放蛤蜊,慢慢熬。
燉好了魚,我炒了兩個小菜,將滷菜分成四碟,我喝他的Clam Chowder,他喝我的鱸魚湯,我們舉著筷子一起吃菜,喝啤酒。
那天晚上,我偎依在瀝川的懷裡,睡得很早。瀝川的床上堆了不少枕頭。他說他只能用左側睡覺,如果翻一個身到右側,就像突然掉進了一個坑裡。所以他需要枕頭墊腰。他用法語給我讀《追憶似水年華》,還沒讀過一頁,我就睡著了。夜半他起床喝牛奶,我也跟著醒過來。然後,我們在黑暗中做愛,十分激烈,十分投入,以至於撕破了好幾個枕頭,天亮時才發現我們的身上沾滿了鵝毛。
瀝川開車送我去學校,我們在校門口吻別。劇烈的交合使我腰痠腿痛,但瀝川說,我面色紅潤,精力充沛,鬥志昂揚。
“祝你好運!”
“祝你中標!”
我的口語和聽力本是強項,自我感覺考得不錯。但與訓練有素、家學淵博的馮靜兒相比,就很難說。期中考試之後,寢室裡有一股競爭的氣氛,人人默默地為著獎學金努力,不再互相通報成績。
我原本對成績很在乎,現在,成績不再重要,我每時每刻只思念一個人,瀝川。
中午我考試回來,想去開啟水,發現開水瓶已經滿了。
“是修哥哥替你打的。”安安穿著新的耐克球鞋,說。
“修哥哥在哪裡?我要謝他。”
“剛下樓,你沒碰到?”
我追下去,向修嶽道謝。他說,不客氣。
“你看了我給你買的書了嗎?”
“還……沒呢。最近準備考試,太緊張。我想我會很喜歡這個小說的。對了,為什麼書名要叫《月亮和六便士》?”
“人人都想要天上的月亮,就是看不見自己腳邊的一枚六便士的硬幣。”
我惶恐,覺得他話中有話。然後我安慰自己,瀝川只有常人四分之三的身體,瀝川走路需要拐杖,脫光了的瀝川,上身完美,下身性感,但上身和下身合在一起,慘不忍睹。總之,瀝川絕對不是月亮。而修嶽呢,修嶽長得也不錯,堂堂正正,很像唱義勇軍進行曲的愛國青年。他外語過了八級,位列研究生保送名單,他成績拔尖,得過我和馮靜兒仰慕和豔羨的所有獎學金,他是學生代表,是校長的得意弟子。總之,修嶽也絕對不是六便士。
結論,我要瀝川,我不要修嶽。
堅定了信念,我便鐵了心,對修嶽說:“謝謝你總是替我提水。以後請你不要再替我提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