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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個人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李治不說話,婉兒也不敢說,兩個人僵持著,紫宸殿中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門外的舍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窗欞上一個影子都沒映出來,刺骨的風灌進來,婉兒的心懸著,甚至顧不上冷。別人都怕天后不怕天皇,婉兒似乎是倒過來的,天后一直是她心中的神,像股溫暖的光讓她想親近,而天皇的脾氣,她最摸不準,她總覺得,從他身上傳來的壓迫感甚至要高過天后,完全不像傳言中的那麼窩囊無能。
「你是婉兒。」
「是。」
「天后很喜歡你。」
「奴婢無能,擔不上天后的垂青。」 李治的問句都像是肯定,婉兒不知該怎麼應對,只好喏喏地回應著。
李治背著手在大殿中踱著步,環顧這似乎已專屬於天后的紫宸殿,幽幽地道了一句:「朕記得,從來沒有過女人在這殿裡值夜班。」
紫宸殿有宮女值班,但只在殿外負責伺候來當值處理緊急公務的大臣們,確實紫宸殿處理公務的值班是由三省的大臣們輪流來的,後來天后有一段時間不離殿,歇在紫宸殿裡,便蠲了這一項,但終歸是從來沒有女人值夜班,更沒有像婉兒這樣奴籍尚存的女孩子被派來當值的。婉兒起先也覺得納悶,後來看到天后信任的目光,也放下了心中的種種猜測,安心地當值了。可自己這才「走馬上任」第一天便被李治發現,要說是偶然,婉兒反正是不信。
「自古在宮中,女人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做宮女奴婢,二是做女官妃嬪。」不待婉兒答話,李治立刻開了口,「朕看你這麼勤勤懇懇,天后又這麼喜歡你,不做點什麼,似乎不太好吧?」
婉兒仍是跪著,強壓下心中的忐忑,平靜答道:「奴婢是天后的奴婢,天后待奴婢好,奴婢仰惠報恩,勤懇是應該的。」
「天后的奴婢就是朕的奴婢!」似乎被挑到了痛處,李治說話間有些激動,「這宮中誰會甘心一輩子為奴為婢啊?這紫宸殿又大又冷,你這樣的年紀,何苦死守在這種地方,幹著這些殺人不見血的勾當?」
聽到這話,婉兒嚇壞了,她是從未想過李治竟會說出這種話來的,李治不管不顧,並不代表他就糊塗,他冷眼看著一切,一旦存了心要插手進來,縱是天后也很難抵擋得住。婉兒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上官儀,李治是這樣有心機的一個人,既然能救,為什麼就看著上官家滿門被屠,卻還能心平氣和隔岸觀火呢?瑟瑟地看向緊閉著的門,天后的寢殿並不遠,此時婉兒多麼希望她能出現……
「想通了沒有?」李治皺了皺眉,俯眼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婉兒。
這種時候還能怎麼辦呢?那可是皇權威儀,自己怎能反抗得了,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可以就栽倒在這裡。婉兒閉上眼,一咬牙,認命地服軟:「奴婢悉聽陛下處置。」
「來人吶!」挑起嘴角,李治滿意地呼著外面的人。
「陛下有何吩咐?」舍人馬上就進來了,這群人,早就練就了在該出現的時候及時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立刻消失的功夫。
「傳旨下去,掖庭宮罪奴婉兒,免其奴籍,封為才人,與其母一同賜居長安殿。」李治旨意一下,再也不肯多待一秒,轉身便走出了紫宸殿。
只聽宮裡鼓敲三通,婉兒還呆呆地跪在紫宸殿中,剛要撥雲見日的前途,再次沉淪於一片混沌中。
而不遠處的天后寢殿裡,宮人們忙忙碌碌,清理著滿地的碎瓷片。
不覺天亮了,婉兒走過去開啟門,門外還是那些熟悉的宮人,只是一見到婉兒,全都低下頭去,連平日裡那個慈祥的老舍人也不與她說一句話。婉兒走過去想問,卻被一句畢恭畢敬的「婉才人」給堵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