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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以後可能再也沒有一個人如弘一般溫柔,這個世上,似乎再沒有那樣的謙謙君子了。
腦袋裡「轟」地一聲炸開,訥訥地把手中被自己攥得皺巴巴的信展開,強忍著胸口翻滾著的感覺,繼續看了下去。
「天皇天后設宴東都合璧宮綺雲殿,弘哥哥給阿孃敬酒後,突然倒地不起,等御醫來看時,弘哥哥已經不行了。」
沒想到自己有記憶後的第一次死別,竟然是跟太子弘……婉兒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太過惋惜,也許弘跟顏回一樣,太仁良而被天妒了去,但她心裡複雜的感覺,絕不是單單一個惋惜就能說清的。弘是怎麼死的,這麼一個弱冠之年的大男人,怎麼就猝死了呢?想起年前弘在內文學館的那一次暈倒,想起那塊帶血的手帕子,婉兒只覺得後脊一涼。他看起來很痛苦,從一開始就是,痛苦到要來上課緩和內心。是誰讓他變成這樣的?是對裴家的那個女孩兒不滿意麼?可傳言說太子和太子妃十分恩愛呀!
皇家的事,再次讓婉兒想不通了。這時候只聽見外面的喪鐘鳴響,太平的馬果然比驛馬快些,太子薨逝的訊息,終於傳遍了整個大唐。
天子的車駕回來了,這一次已非出去時的鋪張富麗,而是白茫茫一支首尾不相見的隊伍。長安城裡一片縞素,連二聖都穿上了素服,整座都城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天皇在丹鳳門下的宣告,更是讓人看到了一個喪子老父親的滄桑。
「傳詔:皇太子弘,仁德賢良,今不幸薨逝,朕心甚痛,國家甚哀,著贈帝號,諡曰『孝敬』,葬於恭陵。」
聽旨的中書侍郎郝處俊嚇壞了,不單是他,連百官也都嚇壞了,眾人齊刷刷跪了一地,郝處俊帶頭諫道:「陛下,從古至今絕無太子薨後追贈皇帝之先例,今陛下猶在,而以天子之儀厚葬,是為不祥,極不妥啊!臣萬死不敢擬沼!萬望陛下三思!」
「好了好了,朕意已決,弘兒沒能做成皇帝,朕也有過失,卿等勿要再議!」李治扶著額,似乎有些頭痛,巨大的悲痛包裹著他,連氣都快生不起來。
「陛下!」官員們看來是鐵定了心跟天皇拗到底,膝行截住李治的去路,「此事關乎國體,陛下不依,臣等只能死諫了!」
「你們!放肆!」李治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胸口劇烈起伏,頭疼得厲害,折磨他許多年的宿疾這一次來得勢不可擋,顫抖的手吃力地搭在身邊始終一言不發的天后手上,投過去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列位卿家,你們這是要逼宮麼?」天后的目光掃過,有著截然不同的帝君威嚴,「太子屍骨未寒,你們就要這樣來逼他的父親?天皇近來龍體欠安你們都是知道的,又經歷這次打擊,想必你們這些做過父親的人都知道什麼是錐心之痛吧?我想問問你們,是古代的先例更重要,還是天皇的龍體更重要?武王伐紂,這是有先例的麼?周公代成王君臨,這也是有先例的麼?你們眼裡的這些聖君賢人,如果都像你們這樣事事援引先例,泱泱華夏還能傳到大唐?今日天皇抱恙,誰要敢不遵旨,那就該以抗旨論處。眾卿都是聰明人,何苦要泥古不化呢?」
天后身邊的翊衛已經握緊了劍,大臣們也只好都悻悻地起來,參差不齊地開口:「臣等謹遵聖諭。」
李治舒了口氣,一隻手扶著額頭,不耐地擺擺手,天后已經領會,扶著李治重新上了龍輦,轉過身來宣告:「列位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天皇輟朝三日以示哀悼,三日後列位再上朝述職。」
群臣散到兩邊跪下,龐大的龍輦從中間抬了過去,李治歪著身子拉起天后的手:「媚娘,多虧了你。」
「妾理當為陛下分憂,只是陛下的臣子們似乎並不太願意為陛下分憂。」天后沒有理會他的柔情,眼神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