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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及時被天后收住,這裡旦不疾不徐地說著:「既然寒門士子可用,那寒門女子怎麼就一定不能娶了呢?阿孃常說人貴不在門閥,這位韋娘子,既未相見,又怎能憑空料定她不好呢?」
好聰明的旦,用她的話來套她,竟讓她無話可說了。天后知道旦從不輕易說話,不是因為傻,而是因為太聰明,他有著超越年齡的頓悟,深諳禍從口出的道理,他如古井無波的眼裡,不是呆滯,而是虛空。
天后原也不是一定要李顯娶趙瑰家的那個女兒,尚未定親,婚事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她忽然被點燃的怒火是為這些天以來的積怨,李賢不能理解她,逼著她親手解決親生的兒子,可天皇表面上與她站在一起,實則心懷怨憤,借著李顯的婚事,倒把從李弘時的舊帳都翻出來算了一遍。這種危機感和失望感,在此之前,天后只在上官儀參與的廢后事件中體會到過。她緊張而敏感,周身難以避免地泛起殺氣。
可李旦的勸解如此及時,在天后陷於心中的死局,又下不來臺的時候出來開解,那溫柔而淡漠的一句,輕飄飄地把這件事背後的矛盾消弭,讓天后可以單獨審視跪在下面禁不住瑟瑟發抖的李顯。這個不成器也不受她關注的兒子,清楚自己的地位,從小到大都幾乎沒有向天後伸手要過什麼,難以想像他是多麼大膽才敢向母親提出要娶韋香兒,更難以想像他對韋香兒抱有多深的感情。
「旦兒說得有理。」天后順著李旦的話說下去,嚴厲的神情稍稍平復,臉上又泛起了柔和的笑意,「顯兒,起來說話。」
李顯惴惴不安地站起來,怯怯地瞄了一眼李旦,旦只是垂首侍立,也不回應。做太子以來頭一回,顯感覺到了在這位置上的窒息。以前五哥六哥也是這樣小心平衡吧?父親和母親總要借你的事來鬥法,他們當著你的面說你的不是,彷彿你根本沒有皇太子的尊嚴。一個沒有尊嚴的皇太子何以長久?顯在旁觀這一場爭吵時心裡更加明白了,若是在自己的婚事上都說不上話,他這個皇太子,就只能步六哥的後塵。
於是表面雖怯懦,心中的倔強更甚,從試著向母親請婚,變成這親還非結不可了,只有他們父子聯手,在這初上位的頭一件大事上擺出威嚴,他這個太子才有將來。
「阿孃。」天后還沒說話,顯便表現出了急切,「韋香兒……」
「既然你這麼喜歡,那你就安排一下,明天帶她進宮來見見吧。」天后竟然立刻就答應了。
這倒是意外之喜,天后身上的殺氣雖然消下去些許,卻又何至於主動退步呢?來不及想太多,就像怕這一次的勝利轉瞬即逝一般,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李顯忙又跪了下去:「謝阿爺!謝阿孃!」
「謝你弟弟吧。」天皇輕描淡寫地提醒他。
「正是呢!謝八弟!」顯站起來,恭恭敬敬給旦作了個揖,旦淡然地回了個禮。
「顯兒下去好好安排吧。」天后似乎一點也不為爭吵失敗的讓步而遺憾,嘴角浮上的笑意似乎是真心在為李顯即將到來的婚事而高興。
這件事既然塵埃落定,天皇扶著發暈的頭站起來,主動告辭:「風漸漸地起了,我也該回寢殿去了。這裡風涼,天后坐坐也去吧。」
天后起身送行,關懷的話也能被李治說得這樣冷漠,天后雖早已習慣,在這種情形下聽起來卻實在有些難堪。這對父子心照不宣地站在同一戰線,為著這一點小小的勝利洋洋得意,實在為天后所不齒。
見顯扶著李治走遠了,天后才移過眼來看著旦,越看越覺得似乎這個孩子才是真正與她貼心的,便問:「旦兒,為什麼要為他求情呢?」
「因為剛剛阿孃很傷心。」旦淡淡地說著,「阿孃不想看到,斯人一去,追復無門。」
「旦兒……」喚著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天后一直以為沒有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