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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炎有點驚訝,按理說如此重要的遺詔應由大臣代筆,在場沒有誰比他更有資格來寫這封遺詔,卻也識相地沒有聲張,誰知道天后又在玩什麼把戲,反正核心的內容是天皇口述,剩下的虛語套話、潤色辭藻誰寫也無所謂,何況本來婉兒已常寫詔令,大家對這位上官才人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
裴炎驚訝,婉兒更驚訝,未料天后竟讓她擬這麼重要的詔書。只是驚訝,沒有怔愣,婉兒立刻坐到自己的小案邊去,知道此刻容不得自己猶豫,走筆便寫:
「朕聞皇極者天下之至公,神器者域中之大寶,自非乾坤幽贊,歷數在躬,則鳳邸不易而臨,龍圖難可輒御……」
此時寫詔令對於婉兒來說已是輕車熟路,天后看她從容不迫的樣子,眼角微微帶笑,婉兒就是這樣,面對實際的狀況也會惶然無措,可一旦坐下來寫詔令,就能安安靜靜處變不驚。
「皇太子可於樞前即皇帝位,其服紀輕重,宜依漢制。以日易月,於事為宜。園陵制度,務從節儉。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
玉璽一蓋,婉兒將墨色新乾的遺詔呈與天后。天后淡淡看一眼,轉而遞給了裴炎:「裴相公,請吧。」
裴炎仔細看了看,確信沒有背離李治的意思,才恭敬地對捲起來,領著李顯走出門去。
☆、第四十二章
公元六八四年正月初一日,皇太子顯於東都紫微宮乾元殿登基,是為大唐中宗皇帝。
未到花信之年的婉兒得天后授意協理登基大典,已是太后的她卻並未出現在典禮上。裴炎以「軍國大事有不決者」為由,稱如今尚無軍國大事,太后可自頤養天年,那天在貞觀殿中如此咄咄逼人的太后,在好不容易拿到問政權之後,竟然順水推舟答應了。婉兒望向上陽宮所處之地,她知道太后在那兒。
那個不可一世的女人,難道就要隨著李治的突然離世而退隱了麼?不僅婉兒,連滿朝文武都不相信。
「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來求著我回宮的。」太后如是說。
如果說還是有人相信了太后的「隱退」,那大概說的就是新皇帝李顯了吧?現在的顯正任他的皇后韋香兒給他戴金冠,那新奇又傲慢的神情讓婉兒不願走近。婉兒終於也相信,有些人就是穿上最威嚴的帝王袞冕也難看出氣質來,倒是一旁的韋香兒,袍服上的金鳳像要飛騰而出。
「陛下,吉時將至,百官等著見龍顏呢。」婉兒進來提醒。
「那就讓他們等著。」顯不屑一顧,沒有了太后的威壓,顯就像是卸了籠頭的野馬,什麼本性全都暴露出來了。
婉兒無奈,想再進諫:「陛下……」
「婉兒,你穿這件不好看。」顯斜睨過來,語氣輕浮,「朕喜歡你在上陽宮宴上穿的那件月白色的襦裙。」
正逢大禮,作為內廷禮官,婉兒穿了與才人身份對應的五品紅色襴衫,她現在已不同以往是作為太后的侍女,而是典禮職官的一員,她的品級還夠不上做大司禮,雖只是幕後的負責人,也需衣冠合禮,圓領官服是既實用又表明身份的穿著。
婉兒知道跟顯說道理是說不通的,於是侍立緘默。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她還要忍受多久,但直覺告訴她,該是快了。
她清楚地記得天后的話,所以有勇氣等下去。
「你已不再是我的侍女,你是草擬遺詔的人,是皇帝的侍從,誰是皇帝,你就是誰的臣。」
太后要她做皇帝的臣,婉兒卻能品出個中意味。太后表面不再管理朝政,放權給李顯,可既然說了「遲早還要回來」,那麼這權就只是暫時放出。只要太后還對權力有嚮往,那麼裴炎和李顯這對師生,終究要成為她的心頭患。
況且太后是真的不放心。她很明白她的兒子們懷有怎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