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頁(第1/2 頁)
「婉兒,站在那裡做什麼?」她站得太久了,武曌翻了一頁,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婉兒這才驚覺失態,一面向榻邊走過去,一面屏退了殿內的宮人。
「太醫怎麼說?」感知到她走近了,武曌仍是看著書,故意問。
婉兒清清泠泠的聲音裡,瞧不出一絲哄人的痕跡:「太醫說,風寒雖小,可陛下萬不可如此任性了。」
騙人。
真這麼無關緊要,何必這樣失魂落魄?
武曌輕笑一聲,徐徐放下書,抬頭望侍立一旁的婉兒,越看越覺得稱心,便調笑道:「生而不能任性,何必活在世上?」
雖是調笑的話,在婉兒聽來卻當了真,沒有外人,她便不再拘謹地坐在榻邊,凝望榻上熟悉的容顏:「如果是為著什麼人,憑著這樣的執念,也是可以活在世上的。」
「如果是為著什麼人,那就更要任性了。」武曌笑意更濃了,像往常一樣,總是不願在辯爭上落得婉兒的下風,「婉兒忘了,當年你半夜偷偷溜走,我醒過來看你不見了,就赤著腳踏著雪,跑了大半個太初宮才尋到你。」
「阿曌……」獨處時婉兒總是照著武曌的意思這麼喚她,婉轉的聲音,似乎還帶著這個名字縈繞在唇齒之間的清香,「阿曌忘了,你回來就大病了一場,燒了整整一夜。」
「就算生病,我也高興。」這般無賴,倒是從沒有變過。
她是高興,卻不知有人擔心得緊,婉兒秀眉一擰,要照太醫的「方子」勸她,卻不料被武曌遞過來手裡的書,婉兒無奈接了,看她把靠枕一放便躺了下去,吩咐道:「我乏了,要睡一會兒,婉兒念首詩來聽吧。」
她真的擁衾瞑目,一副拒絕婉兒說教的模樣,只好依了她,婉兒撇了撇嘴,拿起那捲書,見正好是《古詩十九首》,便一氣唸了下去: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裡,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反。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輕柔的聲音就像柳絮一般的雪,雪在窗外飄揚,聲在殿內迴旋,俄而止語,被一首別離的詩一滌盪,婉兒的心裡便什麼糾結也沒有了,唯餘長久的悲哀。
榻上的人還沒有睡安穩,不知是真的在聽詩,還是喃喃囈語:「究竟是生離更好,還是死別更好呢……」
喃喃畢,便像是睡得沉了,仙居殿裡靜得出奇,壁爐裡偶然一下柴火的噼啪聲,此外便只剩了輕淺而均勻的呼吸。婉兒抿著唇良久,未曾答言,而是把手中書卷放下,輕輕掀開被子,讓自己也擠到榻上去,擠到武曌的懷裡,靠在沉睡的人胸前。
武曌的精神早就不如往日了,近來總是睡的時間比醒著的多,往往都是聽著詩或者下著棋就昏昏睡去,每每要確認她的呼吸聲,或者是別的什麼聲音,才能使婉兒安放下始終懸著的一顆心。
別的什麼聲音……
婉兒準確地找到那個位置,把耳朵貼在她的胸口上,閉上眼,滿足地聽到那一聲聲還在倔強鼓動的心跳,竟是一陣竊喜,不自覺地勾起唇角。
每天每天,她都要聽著這令人安心的聲音,執意擠在此生眷戀的胸前,才能安穩睡去。
一覺就到傍晚,先醒來的卻是武曌,不出意外地,那傢伙像只小貓一樣地縮在她的懷裡,讓她一醒來就能看見。武曌也便像撫摸一隻小貓一樣地撫摸著她長長的墨發,蹭得有些散亂,撥開便能窺見被爐火燻得有些泛紅的肌膚,指尖描摹過多少遍都不夠,總教人這樣愛不釋手。
嘴角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