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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我爸先伸過一隻腳,撥開地上滾動著的兩個晶球,接著,他整個人都出現在營帳門首。
我看到我的爸爸向我走過來,沖我張開雙手。手槍還在他手裡,或許是沒子彈了,但他亦沒有丟開它的打算。他是提槍邁步,向我走來,拍拍他自己的胸膛,作勢是要擁抱我。
他還比劃著名,拿一隻手比劃,好像是要我把手裡的什麼東西丟落。
那是什麼東西呢?
我暫時想不起來我的手裡有什麼。他比劃著名,又大叫著,很大的動靜,跟我都彷彿隔著幾重川嶽那麼遙遠,我與他再也不能交通勾連。
這些就是我在再度被扭擰、撕裂、被一把塞進黑暗裡之前,最後能記得的。
至於我是什麼時候合上手裡那個定位器的兩個半球的呢……?
真的抱歉,我完全不記得。這多半隻是一錯手罷了。
畢竟今夜我根本沒有想要逃走。
我為什麼要逃?我有個這麼厲害的爸爸,我爸爸是曹大帥!曾經妨礙我們父子的人,現在都死了,不會再有人阻擋我變成我爸爸一樣的人物。
說什麼?——說我爸爸殺了很多人?
唉,就算我爸爸殺了很多人,他讓我覺得害怕……可他做到江蘇督軍的位置,當然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他本來就殺過很多人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我們父子對面,有話好說……他心狠手辣,我又能逃去哪兒?
他是穿越來的,就算我逃到穿越裡去,也沒有用。
總之,我還沒有準備好——這一夜所有的事,或許只是我白天太累太累,倒在床上發的一個長長的噩夢吧。
第四部
第55章 湖山依舊人事非,徒對滄海滿懷惱
一、
各位幸會,本人大名曹士越,一般不需要我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大名。
若身在場面上,定會有我爸爸的副官、參謀替我做介紹。
說辭通常是固定的:江蘇曹督軍的大公子,士越尊兄曹少帥。
自我爸爸當了大帥,人皆稱我曹少帥,暫時還沒有第二個名銜。
我以為我的餘生,大抵就是自少帥比較帥的一個狀態起步,往大帥灰常帥的目標邁進。
至於這過程嘛,顯然我只需乖乖聽我爸的話,服從他的安排,每天老老實實抄抄經——也就只是關在家裡抄經。這也無妨,我依然會得人讚譽,說我曹少帥,連抄個經都那麼的帥。
一切聽上去都美美噠,我是說,如果,我從來都沒有遇見那個名叫張文笙的傢伙的話……
這名字就是個噩夢。
在我的睡夢裡,只要想到這個名字,連美夢都無法繼續,會馬上變成噩夢。
譬如方才,我在夢裡,也不過是在書房抄經,一如尋常。我抄了經就拿去給我爸爸過目,他有時點評幾句,絕大多數時候,只是讓我把經文折成元寶,拿去盆裡焚化。
當然是捎給我媽啦,我已經想不起來我媽的樣子,我爸卻日日讓我為她抄經。他自己浸在三四個女人的大醋缸和溫柔鄉,但是做盡柔情,命我抄經。
我一邊抄經,一邊想,我的秘書沈蔚仁不在,要不然找我爸的副官張文笙,讓他給我出個主意,就不用再抄了吧……
這個名字掠過腦海,如一點靈光,炸裂苦海,洪濤淹流,撲我滿面。
我想起張文笙是死了。
親眼所見,死得透了。
我倒是還想睡,嚇得也一睜眼。
睜眼不是孤枕眠,我竟然還有一個同床異夢人,睡得比我熟比我穩。
一睜眼我就看清了他的面孔,我特麼嚇得更厲害,身子都一震抖,差點兒彈起來。
我乍一醒來,就看見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