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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凌叔叔」坐著紋絲不動,像個活鬼似的,咧嘴又沖我笑了一笑,那對彷彿是黑玻璃球的眼珠,在血肉目眶裡突然滑動了一下。
他就像如毫無先兆活起來的一個泥塑木雕,我被他嚇得「哎呀」了一聲,不由自主又往外退了半步。
「凌叔叔」笑道:世侄還知道我們邊陲小地川嶽啊。是,正是這個理兒,我也是川嶽來的,這個姓張的叛將,他是我同村帶出來的。這麼說,世侄能明白?
我爸在一旁陪笑道:誒呀,他有什麼明白不明白,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這個,你滾去書房待著去吧,你今天的經抄了沒有?快去,快去!晚上我要查的。
我本來還想追問,你說真有個川嶽,到底在哪個省哪個縣?
一想,說什麼呢,哪裡有「川嶽」,張文笙這事兒,弄不好跟孫猴子的公案同理,乃是叛下天庭,犯了天條啥的,如今姓凌的天生異相,難不成是神兵天將來捉拿他歸案。
這種事戲文裡委實很多見了,我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只是事情突然發生在我身邊,有點慌神。
我也不知道自己露出破綻沒有,總之嗯了一聲之後,急忙掉轉頭就往外走。
這時還能聽見我爸在跟姓凌的說些客氣的胡話,他說:士越好讀佛書,他的媽媽去得很早,他一直牽掛不下,每日抄經,為超度他母親的魂靈……
他是不是這麼想的我是真不知道,我抄經的時候,反正是從未這麼想過。經我是當書抄,因為常常找人代抄,結果連字都沒有練得很好。反正,我爸這個人,需要幹壞事的時候,一定會抬出我死去的媽來。他的良心不必不安,過不兩天,他都又要娶新的老婆了不是。
眼下我掛懷的只是張文笙的事。
出了花廳我也來不及再去找什麼德國醫生,立刻爬上馬背,跟誰也不招呼,拍馬就走。九里山頗有些腳程,這段路即使上次跟佟小姐一道走,我也是從未走過像這麼快的。
真箇是飛馬報信,我活了二十出頭,沒有想過自己能有這種血氣。天都沒黑透,馬兒都已經帶著我迴轉了。
到了九里山,就看見好幾匹馬拴在大營門口,都不是我家裡養的眼熟毛色,可見他凌某帶的人已經進營去提人了。我來不及思量,這回連馬都沒駐,揚鞭直接沖了進去,奔向張文笙的營帳。
馬沒有停,我是直接騎在馬上撞進去的。
來得正好,就看見兩個生臉孔架著這張副官,剛把他從床上拎起來上了副手銬,那手銬擦得特別透亮,是我從未見過的銀白色,形狀十分奇特。
這個細節當時我也沒多想,在腦袋裡掠過去就算了。我騎在馬背上,一鞭子抽下去,打算抽在抓捕張文笙的其中一人手臂上。
按我的想像,一鞭子抽開他,再一鞭子抽開他的同夥,接著我拽住張文笙,助力他跳上馬背——策馬揚鞭,這裡無人可以攔阻,就算有人想攔,看見是我應該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一鞭子的確抽下去了。可惜,還沒有碰到對方手臂,就被一隻橫來的大手抓住。馬鞭頓時像生了根,鞭子並不長,連帶著我都被這隻手一扽,拽得掉下馬來。我連是誰拽的我都沒看清。
張文笙本來燒得有點迷糊,加之已經認命,看見一匹馬進來都沒什麼反應。我撲跌在他們跟前,剛好撞在三人身上,兩個穿著北方軍制服的陌生人一左一右,把我撈住,我一抬頭就恰好與張文笙臉對著臉。
他看見我,那副總是帶著愁緒的眉毛都挑高了好多:曹士越?你怎麼回來了?
接著就想伸手抓我,左右兩人一甩我胳膊,把我推遠了些:你走吧!
我高叫道:憑什麼!?
我是一邊喊著,一邊趕著悶低下腦袋直往回沖,想著衝到張文笙的跟前,我就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