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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令鴻野將他厚葬,鴻野遵從北夷習俗,又不敢違我命令,只得將他淺埋在太行山上,他被白狼挖出,才算撿了條命,最後與先生相認······是這樣麼?」
「是。」
「他如今命懸一線,血氣匱乏五臟皆損,唯有誅心草能救他一命,且這誅心草化作的靈丸只能救一人,若分成兩半,便效用全失,與尋常藥草無異,是這樣麼?」
「是。」
陳靖閉上雙眼,肩膀血洞疼痛起來,它們蔓延到四肢百骸,掀住頭皮向上撕扯,漫天寒氣自天靈穴向下灌入,他被丟進冰湖之中,從未有過的寒意沁染而來,將他凍作冰凌,砸成滿地碎塊。
鈴聲悠長叮咚作響,少年身騎白狼踏雪而至,烏金箭骨自背後射來,穿透浮雲釘上枝幹;姻緣樹前合掌祈願,修羅面具下刀槍相向,臥房之中被翻紅浪,太行山上天人永別·····
少年不識情愛只知心動,這一生情之一字,原都系在一人身上。
「先生,陳靖若選擇摯愛,便是背叛為大梁馬革裹屍的將士,背叛祖上家訓,背叛將軍府立府之本,背叛黎民百姓,」陳靖道,「若決意捨棄這些,陳靖便不再是陳靖了,陳靖再無顏面對兄嫂,再無法留在永康城了。」
赫鍾隱合上雙眼,不忍與陳靖對視。
他何嘗不是背叛過往背叛族訓,背叛了對他全心信任的徒兒。
他嘴唇輕顫,吐不出半句話來。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推開,陳靖走出臥房,坐在門檻之上,脖頸垂落下來,手指插進發間,向內碾壓進去,摳出淋漓血跡。
第90章
濃長影子自天邊墜落,夕陽餘暉灑在地上,雲朵飄在半空,雪霧落得小了,陳靖攤開五指,指上隱有血色,冰涼在指腹上暈開,化為點滴雪水。
日升日落,花開花謝,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向來篤定人定勝天,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再也堅持不了。
先生願用心頭血救孩兒一命,景明掙扎半生,總算認回父兄,今後當要過快活日子,仙官為避風求雨耗盡心血,如今奄奄一息,若是執意將人救回,今後又當如何?
不過是一場輪迴罷了。
即便風調雨順四海昇平,朝中仍是風起雲湧,欽天監仍是群狼環伺,四海之內仍不太平,周邊部落仍時常進犯,將這重任壓在一人肩上,不過是強人所難罷了。
仙官總是借酒澆愁,將自己灌的熏熏然然,縹緲不在凡間,他不是個有喜有悲有親友陪伴的人,他是一粒珍寶一株靈草,他逼迫自己化為貢品,呈放在高臺之上。
卸下重擔永獲平靜······於仙官而言,也是渴盼已久的解脫罷。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景明······也該卸下重擔,與父兄同享天倫之樂。
林中狼嚎再起,白狼四蹄踏雪,高高弓起脊背,呲出尖銳犬牙,瞪眼向陳靖走來,陳靖丟開長刀,在拳頭上纏緊布條,迎面走向巨狼。
········
臥房陷入一片死寂。
檀香如雲霧溢位,由外而內浸染而來,泡開五臟六腑,融化四肢百骸。
厚重簾子垂到地面,臥房如同綴滿長釘的棺木,透不進半分光亮。
赫鍾隱身在其中,壓在胸口的被褥向下擠壓,它們厚重而又緊實,像一塊嚴絲合縫的石板,將他壓成薄片。
他呼吸不暢,喘息清晰可聞,七寸被拿捏的感覺猶如臟腑被人握緊,他心知若誅心草在他手上,未曾遇到阿靖,他會不惜一切去救治孩兒······可人算不如天算,既然阿靖找上來了,這抉擇便不僅屬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