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一)(第1/3 頁)
雨點叫囂著擁擠進眼睛,我想要伸手去擦,卻屢次無果,只能拼命睜大酸澀發熱的眸子,試圖讓那抹虛影清晰一些。
透過霪雨霏微,甘霖肆意妄為,將三千香車敲打的扭曲,醜陋,廉價。
無數色彩在灰慘薄霧當中掙扎著失去明豔,我看不真切,在雨裡呆滯站立,渾身透溼。
我想要開口,卻發現喉嚨早就已經嘶啞,伸出手欲抓粗布一角,卻什麼也碰不到。殘破的輪廓緩緩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如此反覆數次週而復始,實則還是什麼也看不明白。在抽象畫面當中,還能夠勉勉強強在那幾瞬辨析出來的,就是娘留有餘溫的臉頰上,逐漸淡去的笑容。
枯哉黃哉可悲哉,卻悽美甚。
她在磅礴大雨中昂首微笑。
“湘兒,好好照顧自己。”
那是娘第一次下跪,也是最後一次。
“喂,蠢東西,醒了沒有?”
我睜開眼睛,定了定神,眸中的乾澀和席捲而來的睡意提醒著我還需要睡眠。
哪怕……一會兒也好。
我猜想是老嬤嬤見我沒有反應便上來了脾氣,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整個人被強行拖了起來。我只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般的難受。
世人皆道皇室奢華無度,皇子皇女更是生來的福氣,眾星捧月,金枝玉葉,吃穿不愁,個個都是生來享福的主兒。可後宮險惡,對於沒有母妃撐腰的皇嗣來說,明哲保身只能是唯一的選擇。
沒有人數過,父皇到底有多少皇嗣。
楚睢皇濫情風流,已經不是秘密。
娘說,她是在一片湘妃竹下遇到父皇的,那個時候父皇還未登基,是個皇子,受人追殺落魄至此。娘救了他。
娘談到父皇時,經常這樣微微的笑,卻不是大笑,那個神情總是讓我有些不解,因為它更偏向於苦澀。
瀟湘是我的名,就是取自門前那片湘妃竹。
言傳有虞二妃者,長娥皇,次女英。二女承事舜於畎畝之中,不以天子之女故而驕盈怠嫚,猶謙謙恭儉,思盡婦道。後,舜死於蒼梧,二妃淚濺碧竹,斑駁一片,死於江湘之間,俗謂之湘君,湘妃竹。
兒時覺得,娘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淵博的人,再多的苦和難都化為她嘴角一抹月彎,從不讓我看見她脆弱模樣,也從不提起為何偷偷望著山下哭泣。我只暗自曉得,這哭是為了我,我想應該是為我沒有過上公主般榮華富貴的生活。
所以不管怎樣,我從來不怨,只因娘是真心愛我。
她以為我熟睡以後,黑夜角落當中聲聲泣血的小湘兒又或者是瀟湘兒,讓我也好想衝出去,娘倆兒抱頭痛哭一場。
娘不僅僅同我講有虞二妃。識字唸書乃至於武藝,只要是她會的,她都盡數教了我。
她還說人家都認為女子無需懂得太多,但是隻有學會更多才能幫助娘,不能這樣自甘墮落,被世俗的眼光所束縛,相夫教子不應當是女人的全部。
縱然娘口口聲聲說著父皇念著父皇,他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到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了音訊。娘在最後幾個月裡也漸漸地不再提他,面孔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淡,而我們住在山上,每天每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娘在操勞,直到病倒。
那時候,我就恨極了那個所謂的爹,恨他為什麼不管娘,對我們不聞不問,丟下我們。
難道,當真要我們自生自滅麼?
那天落著大雨,娘牽著我的手下了山,她已經很瘦很瘦,好像被風一吹就要摔倒,可她還是拉住了我,一步一步走得堅定。
我知道娘其實是江湖女子,她再瘦弱依舊可以把我抓的很緊,但她這個時候卻好像傾盡了本就沒有多少的全部氣力不讓我擺脫,卻又似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