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黃昏庭院柳啼鴉,記得那人,和月折梨花(第1/2 頁)
我獨自一人走在夜色當中,獨自一人舔舐孤獨,品嚐寂寞,回味痛苦。
多久沒有一個人了?久到我已經忘記這樣熟悉的感覺了。
多少長夜我這樣坐在地上,坐在陰冷潮溼的角落裡等待長明燈放滿天空,等待掌燈,等待黎明,等待光亮,期盼繁星,最後剩下的只有濃雲蔽月,夜色闌珊。
萬千燈火焚盡,我跪下身子收拾散落滿地的殘影。
習慣了景燁在身邊的日子,終究是隻剩下我一個人,終究是隻留下我一個人,冥冥中註定了不幸。
他說——滾。
他說——再也不要回來。
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樣離開那個院子的,關上門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帶紅的迷離了整個視線,渾渾噩噩卻不感到疼痛。
聽見了嗎?我付出了那麼多,他叫我滾啊。
他叫我滾啊。
滾啊。
他有什麼資格這般說我?他不過就是個傻子而已,一個和我般的下等東西而已。我一往情深,怎麼指望他一個傻子明白。
他是個傻子,他不懂,他根本不懂!
其實我可以解釋的,用力地解釋,拼命地解釋,滿嘴是血地解釋,把身上的血流乾解釋,以死證明清白。
會信嗎?那麼蒼白的語言,一面之詞,會信嗎?
原來都是我,都是我一廂情願了。
都是我傻。人人都說他傻,人人都說他瘋,我自詡聰明,我以為自己是裝傻,可是到頭來,最傻的是我,最瘋的亦是我。
是我呀。
是我呀——
是我呀!
我眼前一黑,扶住旁邊的樹,瘋狂的吐起來,本來以為是血,後來才發覺是在嘔,到了最後開始吐黃水,混雜著血絲一起落在地上。
耳邊還是嗡嗡的,瘋了一樣的嘔吐,直到實在沒有東西可吐了還在乾嘔。
皆是我傻——我瘋——我癲——
我渾身顫抖,從袖子裡掏了半天,終於拿出了之前的那個小玉瓶子,冰冷的質地終於讓頭腦發昏的我找回了一點自我。我開啟瓶塞,倒出顆血紅的藥丸,一橫心閉上眼睛塞到了嘴裡,乾澀麻苦剎那間炸裂開來。藥丸在唇齒之間崩離瓦解,細碎的顆粒在咀嚼下滑入喉嚨,心跳依舊有力,在胸膛當中隨著呼吸起起伏伏。
一下,兩下,三下。
我想要大笑,卻已然沒有了力氣,往前再走兩步,看見了池子。黑漆漆池子纏繞的根基和錯綜複雜的苔藻沉澱在岸邊。我抬手丟掉了妥善放置的那枚玉佩,咚地一聲水花四溢,沉入水底再也看不見它的模樣。
就這樣吧,我想,就這樣吧。
我癱倒在水邊,感受著夜風撫過臉頰的觸感——等待著毒發。
剛剛的那瓶藥就是我準備時去太醫院偷的。斷腸草磨礪而成的藥丸,能再看一眼黎明的日出,也就不枉此生了。
我閉上了眼睛,面前閃過孃的面容。
娘,湘兒不用再受苦啦。
娘,湘兒要來找您啦。
娘,湘兒不痛了。
只是,湘兒想再看一眼金烏,再看一眼破曉,再看一眼黎明,再感受一下陽光的溫度,再感受一下晨起的風,再喝一盞茶。
我害怕孤零零的死去。
好冷啊。
春寒料峭尤其體現在夜晚,到了與白天交接的時辰更甚。我躺在河邊,聽著風聲呼呼的吹過耳邊,頭髮垂落在露水凝重的草地上,浸地透溼,細碎的冰渣和溫熱血液扭打在一起,昭示著死亡的到來。
我閉著眼睛,也不曉得應該在生命的最後做些什麼。古來今往,英雄豪傑在死前多是要長吟一首,要麼就是撫上一曲古琴,再來就是訴說訴說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