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第1/2 頁)
過路的人,遇見的景,都在車輪下被碾碎成灰燼,在馬蹄賓士而過揚起的灰塵淹沒殆盡。
柏永曦還算是有良心,沒有就這樣讓我在轎子上自生自滅。他當日晚間改了改轎子,加了兩個輪子,然後弄了兩匹馬,總歸沒有四個人抬那樣一顛一顛那樣暈乎了。
而且這樣路程也快了不少。
本來預計三天後到的府衙,一天多就已看見了城門。
越靠近城門,人煙越少,到了最後竟然荒涼地可怕。
轎子捱在後頭,扭扭捏捏準備進城。城門口肅靜地很,幾乎了沒有來往過路的行人,沒有進去的,也沒有出來的,唯有樹上的慈烏,啞啞吐哀音。
木頭輪子兀得吱吱呀呀停下,驚走了棲在枝上的慈烏。前面似乎被官兵擋住了前行的路,隱隱還傳來忽遠忽近的交談聲。
我微微挑開簾子,對旁邊候著的紅穗使了個眼色,她會意,便小跑著到前面去探聽情況了。
還未等她回來,轎子便又動了,一路無阻進了城。我在不經意一瞥的縫隙當中,看見外面跪了好幾個官兵,個個衣著襤褸,渾身上下都破破爛爛,竟是連裝點門面的官兵,都沒有個新衣了。
此時其實還未到災城,只不過是附近的一個大城罷了,朝廷撥下的款都到哪裡去了?
轎子剛剛進城,一股壓抑氣氛便撲面而來,沿路的商戶都禁閉著門,酒旗耷拉著腦袋,往下面嘔著黃水,滴答滴答落入坑窪小路。
路上半個人都沒有,偶爾在街角看見幾個麻布衣服影子,黑糊糊一閃卻又拐進屋子裡不見了,在清晨的慘霧當中淒涼蕭瑟甚極。
我不禁蹙起眉頭,這裡的官府究竟是做什麼的?
前日按照周明世說的,這裡從前應當也是人聲嘈雜的大城,當權州牧是姜定雲姜大人,年過四旬,按照年年報上朝的章,也是位極得民心的大人,說他“廣博易良,行聖祖之道,做仁智義禮樂忠信天地德道之貴事”。
可如今看來,難道並非如此?
我思緒飛轉,轎子已然進了府衙,似乎門口已經很久無人灑掃,地上每走幾步,就能看見一片死花枯葉。
門口端正跪著一人,轎子停了下來,看樣子那便是州牧大人了。
我實在說不上來那是個什麼樣的場景,只是偌大一個府,單薄人影跪在死物交織的世界裡。我看不清對方的臉,因為他匍匐在地,正對我行禮。
“微臣姜定雲參見公主殿下!”
我有些愣,未曾料到他竟然大禮相待,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柏永曦等了半天沒得到我的回答,便代替我朗聲道:“殿下有言,大人請起。”
那分明還未曾過半百的人站起身來,卻清瘦得不像樣子,蒼老得不像樣子,緩緩退到旁邊,等我下轎。
先前對於這位州牧的怨氣再此刻都煙消雲散了。我心中生出幾分同情,在紅穗攙扶下下轎,對這位悲慘的州牧點頭致意。
州牧算是地方最大的官了,本以為這是個貪官才將百姓剝削成那樣,沒想到原來這裡也窮得叮噹響。
其實也不止是地方窮,因為這次水災,國庫都已經被掏空了,這個也是很清楚擺在面前的事實。
這位姜大人名字倒是大氣,倒像個武官,本人卻看起來書生氣十足,同奏摺形容的相似,是不折不扣的儒生。
他一身官袍,看起來還是嶄新的,沒有什麼褶皺。我不知道別人能不能看出來,但是我還是看見了他泛黃的袖子和脫線的領口。
這位姜大人臉上沒有鬍子,收拾地乾乾淨淨,卻掩蓋不住滿面滄桑和疲憊。
我坐在了上座。
這一坐,先前和周明世商量好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只能看著幾乎可以用面黃肌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