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漆灰骨末丹水沙,悽悽古血生銅花(第1/2 頁)
姜州牧被捆了起來,我望著將晝夜攪和的雨夜,正準備鳴金收兵,誰知道忽然聽見女人孩子爆發般的哭泣聲。
我回過頭去,看見個素衣婦人帶著兩個小姑娘,跪在旁邊以袖顏面。小娃娃一個抓著婦人的袖子,一個躲在婦人寬大的衣袍後面,眼睛紅得和兔子般,帶著稚氣,可憐巴巴地抽噎,一時間如泣如訴,鬼氣沖天。
我想了想,便轉過彎兒來了,這想必是姜州牧的家眷。
此事雖然牽連甚廣,但是在我看來不關這些婦孺的事,正欲出言安置她們,沒想到後頭馬上有幾個侍從上來,提了人就綁。
那婦人被外人一扯,頓時花容失色,梨花帶雨的面未施粉黛,一通亂哭昏天暗地,旁邊兩個小姑娘也張大嘴巴歇斯底里起來。幾個人拉拉扯扯,搖搖擺擺連腰也直不起來,像是三根無主的草,隨風飄蕩,無依無靠。
我想要上前去制止,可是卻不知編排什麼理由。
對於她們來說,姜州牧要是倒了,那就是沒有活路了。看這個樣子她們也是聞聲而來,這個負心漢根本就是想把她們娘仨兒丟在這裡。
可是她們有什麼辦法,只能坐在地上啜泣,自己流落在外也沒有什麼出路,餓死還不若一同被抓了去。
她們很無助,無助到卻只有雨和風去招呼她們。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們任人擺佈,從驚叫到逐漸低眉順眼,州牧夫人和城主千金離開了夫,父官爵的光耀後什麼都不是。
甚至沒有辦法活,寧可追隨著去死。
既然無聲無息地出世,又無聲無息地死去,為什麼會有這些多餘的人出現呢?她們依附著男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遵循著彷彿與生俱來卻並不與生俱來的規定,違背本心甚至失掉本心,忘記自己也是個單獨的,獨立的人。
她們無從談起浮萍的無所依傍。
我感覺自己再走一步就要跌倒下去,瀟湘公主的乖張孤僻清冷,無一提醒著我不該多管閒事,生出不必要的是非。
鬧夠了,該散場了。
冷雨開始變大,殘局也被收拾了妥帖,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竟然會經歷更加驚心動魄的雨夜。
——我看見了箭矢,冰冰涼涼的箭鋒在半枯黃的葉子中間,將一顆雨珠削成兩半。
一陣風吹過來,樹葉開始尖叫,林子開始變得晦暗,暴雨千鈞混合在雨水當中,衝著我的眼睛,充滿了我的眼睛,密密麻麻像是脫韁的野馬,瘋狂到沒有人能夠阻止。
我舉起手,看著越來越清晰的箭矢,感覺到手心被劃破,然後五指緊緊扣住了箭桿,滾燙的血和徹骨的雨交融在一起,挑開了這場災難的戲簾。
身邊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林中人並未衝出來,只是一味地在暗處拉弓。事發突然,大家都已經放鬆警惕,此時更是被砸得沒頭沒腦,陣腳大亂。
我眼看著事情就要不好,只是拔出劍來,避開要害之處,不斷向樹林箭來的方向。
“敵暗我明,往裡攻,否則都要交代在這裡!”我走一步吼一句,也不知道身後是不是有人在同我做一樣的事情,到了後來鋪天蓋地的雨水伸開了手腳在我的嘴裡眸裡亂爬。
我狠狠吐出一口水,拼命睜大眼睛,讓被模糊的視線聚焦到來勢洶洶的箭上,又將剛才的話吼了一遍,只覺得撕心裂肺,喉嚨生疼。
淚水也被逼出來,幸虧我換了輕便的行裝出來,否則我要是滿身珠彩,大拖地的裙子,這會兒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抬手又堪堪擋過一箭,力道震得我虎口發麻,不過還好裡面以防萬一穿的軟甲派上了用場,即使稍有碰擦撞擊,也不至於被穿心而過。
一時之間雨聲,雷聲,腳步聲,叫嚷聲,箭擦過的噌噌聲,金屬碰撞的鐺鐺聲,全都交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