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劫途柒(第1/3 頁)
尋常插花,高低錯落,遠近呼應,疏密聚散,不外直立、傾斜、平出、平鋪、倒掛、綜合,或以階梯狀、堆積狀、三角狀、水平狀等等。
眼下老者所插,花材多、顏色多,勉強可算堆積狀。但即便堆積狀的插花,也應有焦點。也如書畫一般,粗看整體協調,但細看要有點睛之筆。
沈放繞桌踱步,或近或遠,高低正斜,細細端詳。老者這道插花之作,非但有違清、疏之理,主次層次也不分明,甚至有怪異之處。
兩朵牡丹居中,一朵稍大,一朵稍小,正常應是大者居高,此處卻是小的高出半頭。
大小牡丹之旁,各有多樣輔材。大牡丹之側,有松柏、柳葉、高斑葉蘭,除卻高斑葉蘭,皆是襯底的輔材,且葉片並不美觀,松柏雖有長青之意,但略含喪忌,柳葉有離別之意,也與牡丹不相融。通常插花,此類連基地輔材也算不上,此間卻是佔了好大地方。
略小一點的牡丹之側,有一大一小兩花,大一點的為芍藥,小一點的為月季,月季葉片殘破,花朵低垂,連枝條也是彎的,幾乎匍匐到地。三朵花之下,一般有松柏成簇。
如此主材輔材滿鋪,且形態花樣天差地別,插出來的花本該雜亂無章,一塌糊塗。但那老者技藝顯是高超,這一盆插花毫無違和之感,自正中左右分開,雜亂之間卻又顯工整,井然有序。
桌上單餘一枝鈴蘭,此花根莖細長,兩片寬葉,中發一枝花莛,花梗細長,垂掛六七朵鈴鐺樣小花。花形似鈴,香氣如蘭,故名鈴蘭。
插花當中,也有一朵蘭花,乃是高斑葉蘭。此花乃是一簇密集生長,雖是小花成堆,也似整個花球,勉強能與旁邊的牡丹相配。但這鈴蘭花細長,間隔又遠,花型就不般配。而且眼下花器中插花已是滿溢,實在沒有給這花留下位置。
但瞧那老者意思,無論如何,一定要將這剩下的材料用上。
沈放忽然問道:“安定烏氏梁氏,先生是梁家人?”
老者道:“老夫梁漢臣。”
沈放一笑,心中已有計較,伸手將那朵鈴蘭拿過,兩步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抬手將那朵鈴蘭扔了出去。
梁漢臣端坐不動,也不見怒意。
沈放回頭道:“木已成舟,不如放下。”
梁漢臣道:“請小友詳解。”
沈放道:“先生這插花之作,一股劍拔弩張之意不可遏制,磅礴而出。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兩王相爭,必有一傷。芍藥乃是花中宰相,月季乃是花中皇后,松柏不二忠良死節之臣。柳葉蘭花不解,多半也是臣屬,性情不同。至於這鈴蘭,又叫君影草、草玉玲,本也是屬臣,但還有一樣,鈴蘭有毒,花草近之,多半不得善終。先生插花插出廟堂紛鬥,波譎雲詭之勢,也是精彩之極。”
梁漢臣微微色動,道:“還有麼?”
沈放道:“眼下金國章宗皇帝,乃是皇太孫繼位,名正言順。大宋寧宗皇帝繼承父位,雖有權臣鼓弄,也還算正統。細數之下,大動干戈奪位之事,唯有金世宗皇帝自海陵王手中奪下江山。”
梁漢臣點頭,道:“小友聰慧,蛛絲馬跡之間,見微知著,舉一反三,絲絲入扣。這花插的雖是直白,亦難掩小友高山流水之美。”
沈放道:“小子隨心猜度,還請先生細說。”
梁漢臣撫須道:“海陵王性格暴孽,好大喜功。世宗皇帝則是溫厚謙虛,文武雙全,在金人族中素有威望。海陵王對其始終戒備,即位之初,便頻繁將他調動,從東京(今遼寧遼陽),到燕京(今bJ)、濟南府尹、西京(今山西大同)留守。世宗皇帝謹慎,一直順從,多送珍寶,消他猜忌之心。海陵王好色,要世宗妻子入京為質。烏林答氏乃是賢惠之婦,知要受辱,在離京七十里處自盡。並有絕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