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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他溫聲安慰,上海紳士派頭在他身上展示得淋漓盡致,“我也來過這兒幾次,也算是熟客,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能夠帶羅小姐講說一回?”
“您太客氣了,好,那就麻煩您了。”對方進退有禮的說法讓她不好拒絕,隨應下。
男人補充:“不用帶敬語。”
在他的引領下,羅柔才知道博物館真正的主角在閣樓上,那是陳先生的收藏古老手動音響裝置的所在地。閣樓的面積是二樓的三倍,放眼望去,盡是大小各式的留聲機、排列整齊的喇叭頭,還有許多八音盒,其精緻細膩的零件宛如精美的藝術品。
“這些留聲機的歷史大多在百年以上,八音盒的年份更久,很多都超過120年之久。”
譚宗明斟酌了下,靠近其中一臺機械,“我記得老陳收藏的留聲機和八音盒現在依舊可以播放樂曲,”說著回頭詢問羅柔,“羅小姐有什麼想聽的樂曲嗎?唱片都在那邊。”指著右邊不遠處那廂略帶灰塵的曲譜和黑膠封面套。
纖長細白的手指逡巡過一個個封面,最後停留在其中一個紫色油皮紙的書皮。
手真白。他的目光從她的手指挪至紙皮,笑了:“有眼光。”
“那當然。”得到誇獎,羅柔也不矯情,大大方方承下。將唱片擱在留聲機底下,擱下鞍頭,愉悅而帶有歷史感的音樂流淌一室——
【——是誰,在敲打我窗?】
【——是誰,在撩動琴絃?】
【——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漸漸地…回升出我心坎……】
這是唱片歌者錄得最深情完美年代已久的一個演唱會版本,市面上已屬珍本,沒想會在陳老私藏中撞見。
……也是她臨終前最後聽到的歌曲。
那時候隨著樂聲迴旋,她的生命脈動也逐漸消逝。冰冷、麻痺,是她感官的最後知覺。
三年前一眨眼她便回到大學某段時光,所有後來經歷過的黑暗彷彿都不存在,宛如一場夢。
從書中翻閱得出她這種情況屬於“重生”。
重生者,生死不得輪迴。
假如讓你選擇重來一次人生,你會如何抉擇?
——獨自扛下。
她重生的時機不對,正好處在大四那一年。那一年家裡遭遇鉅變,家中支柱、身居國企老總的爸爸被指控貪汙行賄入獄,繼而心臟病復發重病入院。龐大的羅家瞬間傾塌。
那一年,她從高高在上的公主變成落難的灰姑娘……的姐姐。
她一人之力擋住所有債主,彷彿化身打不死的女超人奔走於醫院和法院之間,蒐羅證據、打了無數電話給爸爸的朋友和生意夥伴,收穫無數冷眼和嘲諷。
——將家裡所有不動產統統變賣,償還一部分債款。
——照顧因傷心過度同樣入院治療的媽媽以及……上輩子恨了一世的半聾妹妹。
所有的所有,全憑一道氣在頂著,硬是扛到了姑媽的到來。
即使姑媽不喜她們,她也跪在姑媽面前懇請這個唯一的親人幫忙償還羅父被指控的行賄公款,願意進入公司以身抵債直至還清所有欠款為止。
她要阻止前世發生過的悲劇。
哪怕幾年來她從來沒有一晚安穩的覺可言。
這是羅柔的選擇,也等同於上輩子的贖罪。
【——只有那沉默無語的我……不時地回想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那些銘心難忘、那些來不及遺忘的,通通將成為她生命的點滴珍藏。
寧靜的小閣樓內,只餘下滄桑女聲一遍遍哼唱那婉轉動人的美音,流轉反側。
兩人似有默契地,自歌聲響起就不再言語。靜靜聆聽,來自古董留聲機帶來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