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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輪到程盛長久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程盛才鼓起勇氣,將自己的全部經歷向許路遙和盤托出。
他告訴許路遙,自己在棚戶區,在養父的拳腳中長大。
他告訴許路遙,因為不想鄰居叔叔去打擾已經過上幸福生活的鄰居小弟弟,他趁著鄰居叔叔喝醉,把他從陽臺上推了下去。
他告訴許路遙,他進過少管所,在裡面認識了一群狐朋狗友,他們拿刀捅過人,他們剁過人的手指頭,明知是錯,還是麻木不仁知錯不改地活著。
程盛已經三十多歲,他的故事有很長。
有些往事他甚至沒有告訴過阿呂他們,但此時此刻,他事無巨細地都告訴了許路遙。
他覺得許路遙應該知道全部,然後做出一個選擇。
許路遙沒有打斷他,盯著他的眼睛仔仔細細地聽他全部講完,誠懇道:「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但是如果你願意,你要不要試著來我的世界看一看?」
程盛眼中有光彩流動,他的聲音發顫:「可以嗎?」
「當然。」許路遙對著他笑了笑,像一朵梔子花般潔白無瑕。
他終於找到機會握住程盛的手,向他發出邀請:「留下來,不要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去,好不好?」
當然好。
如果可以觸碰到陽光,誰又想要常年幽居於陰暗黑冷的地底呢?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許路遙有個朋友。那個朋友帥氣而冷峻,幾乎每天都會來醫院找他,或是送點零食點心,或是接他下班。
那年情人節,許路遙收了一束花。
在大家八卦的目光中,他坦坦蕩蕩地告訴大家,送花的人大家都認識,就是那個每天往科室裡給大夥兒投餵小零食的高個兒帥哥。
跟野蠻生長的程盛不同,許路遙是個從小背著五講四美長大的新時代好青年,他們的生活磕磕絆絆地磨合了很長時間,藕斷絲連地鬧過好幾回分手,才終於進入一個平穩的狀態。
在這期間,許路遙的事業順風順水,程盛也當真在逐步遠離原來的世界。
他把原先的那家皮包公司交給阿呂,帶著他最後幹了幾票,就正式收手。
他在與醫院隔了兩條街的地方開了家酒吧。
要不是選址的時候,許路遙提醒他,病人和病人的家屬是不會去蹦迪的!他差點要把酒吧近水樓臺地開在許路遙所在的那家醫院的馬路對面。
有一天,許路遙下班後沒讓程盛去接他,自己來到酒吧,坐在吧檯一個人喝酒。
在家裡給他做宵夜的程盛接到電話趕去酒吧接人,許路遙喝得臉頰緋紅。
但眼神清明,分明沒醉,卻像是一條沒骨頭的蛇摟著程盛的不肯鬆開。
滿場都是客人,程盛二話不說,把人打橫抱起,帶回樓上自己的休息室。
把許路遙平放在床上,程盛才發現這人把臉埋在自己懷裡,其實是無聲哭了一路。燈光下,許路遙一張白皙的臉染盡紅暈,也不知是喝酒喝的,還是哭的。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程盛抽紙巾邊給許路遙擦眼淚邊問。
許路遙吸了吸鼻子,不吭聲地搖頭。
那時程盛沒有深想,只當是許路遙工作壓力太大,沒多說什麼,在他身邊躺下將他摟在懷裡,拍著他的背耐心地哄著。
幾個月後,程盛在許路遙的桌上看到了他簽過字的器官捐獻自願書。
程盛之前混在一塊的那波人,沒幾個人好人,壞事做多了,反倒很迷信,心裡忌憚著因果報應,很忌諱談生死的。許路遙還不到三十歲,就安排起了身後事,還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捐出去,程盛怎麼想都覺得心裡堵得厲害,當天就跟許路遙大吵了一架。
等著他發完火